白黎虚弱地抬头,听见陈老爷的笑声从前院传来,正张罗着给全府下人发赏钱。′如^文-网^ ^首?发·
“让我……看看孩子……”
白黎挣扎着支起身子,却被接生婆一把推回草堆。
“晦气!”老婆子甩着手上的血,“夫人正抱着小少爷呢,你一个典妻也配看?”
外头锣鼓喧天,白黎蜷缩在血污的草堆上,腹部的绞痛还在继续。
窗户上映出灯笼的喜气红光,却照不进这间阴暗的柴房。
朱通伟来接人那天,白黎的裤裆还渗着血。
他嫌恶地踢翻床边的月子汤,油花溅在墙上。
“脏货!”他扯过一张发霉的草席,像裹牲口一样把她卷起来扔上牛车。
车板上的木刺扎进她后背,伤口火辣辣地疼。
牛车驶过陈府大门时,白黎突然挣扎着支起身子。
她似乎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回到破败的家中,白黎整日盯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发呆。
夜里漏尿弄湿草席时,她总会想起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
有时半夜惊醒,她会不自觉地拍着空荡荡的胸口,做出一副哺乳的姿态。
时疫来得突然。
白黎在漏雨的棚屋里咳血时,朱通伟正在赌坊门口吆五喝六。
她咳得眼前发黑,却还在想:那孩子现在该会翻身了吧?是不是也染了时疫?陈府会给小少爷请最好的大夫吧?
这些念头比咳出的血更让她心如刀绞。,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全?
半夜三更,朱通伟醉醺醺地踹开摇摇欲坠的木板门。
白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他猛地皱眉,酒都醒了大半。
外头都在传这次时疫的厉害,染上的人十有八九活不成。
“晦气!”他啐了一口,一把揪住白黎散乱的头发往外拖,“本来都跟王牙子说好了,再典一次,能生儿子的好货,至少也是八两银子……”
夜风里,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格外刺耳,“这下好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朱通伟把她往乱葬岗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便是路过的路窈发现了她,将她捡回这间客栈,细心为她喂药、疗伤。
白黎强撑着从床榻上爬起,双膝重重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姑娘救命之恩,白黎没齿难忘!”
路窈放下手中的药碗,溅出几滴褐色的药汁。
“举手之劳。”
她将白黎扶起,指尖触到她嶙峋的肩胛骨,“但你可曾想过,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想!”白黎眼中迸出恨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日日夜夜都在想!”
可随即又颓然垂首,“可我……我是个农妇,除了会种地什么也不会。+新?完,本*神`站¢ *追`最′新!章-节^”
路窈忽然轻笑一声。
“青州有个绣娘,比你还瘦弱。她父亲为了一块贞节牌坊,要她给死去的未婚夫陪葬。后来,她用绣花针扎穿了父亲的喉咙。”
白黎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路窈变戏法似的摊开掌心,一粒漆黑的种子静静躺着。
“你说你会种地?”
路窈将种子放入白黎满是茧子的手中,“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一颗复仇的果实,种下去。”
她俯身在白黎耳边轻语,“结出的果实,能让他们都生不如死。”
……
白黎趁着夜色潜回朱家破败的院落。
她跪在后院的荒地上,十指深深插入土地,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泥。
那粒漆黑的种子被她小心翼翼地埋入三寸深的土坑。
白黎咬破食指指尖,三滴殷红的血珠接连坠入土中。
整整三天,她像照料婴孩般守着她的种子,连眼睛都不敢多眨。
第三天,土里终于钻出一株血红色的嫩芽。
白黎疼惜地看着它,如同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割破手指,用鲜血浇灌。
这天深夜,朱通伟醉醺醺地踹开房门,带进一股劣酒和汗臭混合的浊气。
屋里没有女人收拾,霉味混着剩饭的馊味令人作呕。
他骂骂咧咧地倒在床上,丝毫没注意到窗外那株己经长到三尺高的血色藤蔓,正贴着墙根缓缓蠕动。
不久后,朱通伟打起呼噜。
藤条像毒蛇般从门缝游入。
它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朱通伟裸露的脚踝,见他毫无反应,突然如离弦之箭般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