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根基深厚的老狐狸,怎会甘心将毕生心血拱手相让?
“周会长厚爱,岁寒惶恐。”姜岁寒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是,我姜氏行事,自有章法。尚未涉猎布衣行业,更不敢高攀,怕拖累会长百年基业。”
“姜东家过谦了!”
周秉坤立刻接口,眼中精光一闪,那伪装的温和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下隐藏的贪婪与急切。
“若那能屈能伸、如活物皮膜般的‘弹性布料’,也算是尚未涉猎布衣行业,那我周家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岂非成了关公面前耍大刀?”
“弹性布料”西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姜岁寒的耳膜!
她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杯中的茶水纹丝未动。
但一股森然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她眼底深处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偏厅。
内鬼!
果然有内鬼!
而且级别不低!
否则不可能接触到弹性布料的核心名称!
她千防万防,层层设限,将天工织造围得铁桶一般,却没想到,这致命的背叛,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室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这被自己视为核心机密、关乎未来服装革命根基的“弹性布料”名字,如此轻易地从这个布业巨擘口中说出,一股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冰冷刺痛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周会长消息倒是灵通得很。连姜某工坊里尚在生产、秘不示人的东西,都能知晓得如此清楚。这份神通,令人佩服。”
她微微眯起眼,眸光如电,首刺周秉坤。
“只是不知,周会长这消息,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哪个卖主求荣的鼠辈嘴里掏出来的?”
周秉坤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杀意,但他有恃无恐,反而像是抓住了对方的命门,脸上伪善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得意和隐隐的威胁。
“姜东家,明人不说暗话。这京城的水,深得很,也浑得很。您那‘天工织造’日夜赶工,戒备森严,可终究……百密一疏啊。”
“您费尽心血研制出的宝贝,还有那些……惊世骇俗的衣裳图样,‘旗袍’‘中山装’……”
“啧啧,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好东西,捂是捂不住的。”
他的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恢复了那副清癯儒雅的姿态,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首刺姜岁寒。
“周某此来,是真心实意寻求合作,共谋富贵。这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布业的江山,合该由有能者居之。姜东家有奇技,周某有根基,珠联璧合,岂不美哉?”
“总好过……您孤身一人,怀璧其罪,被那些红了眼的豺狼虎豹,撕咬得尸骨无存,强得多吧?”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窗外隐约的市声仿佛被彻底隔绝。
姜岁寒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瓷器与紫檀木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厅堂里却如同惊雷。
她抬起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