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冰入城,人吃马嚼,损耗巨大,为的是什么?不就赚个辛苦钱,赚个老天爷赏饭吃的季节钱吗?”
“她倒好!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冰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我们的冰窖里还压着多少存冰?眼瞅着天气渐凉,再卖不出去,就是化成一滩臭水!连本钱都捞不回!”
“这哪里是做生意?这是刨我们的命根子,断我们的活路!”
他的控诉字字泣血,道出了这个季节性行当最深的恐惧——时间就是金钱,更是生死线。
姜岁寒那近乎无限的“冰魄玄晶”,如同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压抑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在花厅里弥漫、发酵,几乎要凝成实质。
三个平日里在京城商界跺跺脚也要震三震的人物,此刻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败军之将,眼中只剩下困兽犹斗的疯狂。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位置。
那里,坐着京城布业行会的魁首,周秉坤。
与其余三人的焦躁暴怒截然不同,周秉坤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悠闲。
他年约西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细葛布长衫,手中轻轻摇动着一柄素面湘妃竹折扇。
扇面微凉的风拂过他波澜不惊的脸,仿佛厅内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他毫无干系。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雨过天青瓷茶盏,揭开盖碗,轻轻撇了撇浮沫,啜饮一口,才抬眼看向三位同僚,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诸位,”周秉坤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山涧清泉,与厅内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少安勿躁,少安勿躁。天,塌不下来。”
“少安毋躁?!”赵金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蒲扇大的手掌“啪”一声重重拍在紫檀桌面上,震得杯盏乱跳。
“周秉坤!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塌的不是你们布行的天!那姜岁寒现在还没卖一尺布、一件衣!你的‘瑞锦祥’当然稳坐钓鱼台!可我们的天,己经塌了一半了!再不想办法,剩下那一半也得砸得稀巴烂!”
孙茂才和钱广进虽未如赵金奎般暴怒,但看向周秉坤的眼神也充满了不满和质疑。
是啊,布行现在确实毫发无损,他周秉坤自然可以气定神闲地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