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白日里朱雀大街的喧嚣彻底吞没。!d,a′k!a~i\t?a~.\c-o?m¨
崇文坊深处,一座门楣高阔、石狮狰狞的宅邸却灯火通明。
此处正是京城西大行会之首——“万源通”商会的总部所在。
平日车马盈门的景象今夜被寂静替代,只有几辆装饰低调却用料奢华的马车,悄无声息地从侧门驶入幽深的庭院。
“砰——哗啦!”
一声刺耳的爆裂骤然在花厅中炸响!
碎瓷西溅,浓烈醇厚的酒液泼洒开来,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蜿蜒流淌,散发出一种近乎惨烈的芬芳。
那是寒潭香特有的冷冽气息。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混合着上等沉水香也压不住的焦躁与戾气。
酒水行会会长赵金奎,这个年逾五旬、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汉子,此刻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他脚下是一摊狼藉——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酒坛刚刚被他狠狠掼碎在地。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刺耳。
“七成!他娘的整整七成!”
赵金奎的声音嘶哑,带着金属刮擦般的粗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京城上得了台面的酒楼、会所,还有那些眼高于顶的勋贵府邸!他们的酒窖里,现在摆的是谁家的酒?是‘寒潭凝香’!是姜家那个妖女的毒酒!”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扫过在座的另外三人,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我们‘醇香楼’窖藏三十年的‘玉仙酿’,昨天只卖出去三坛!三坛!连塞牙缝都不够!”
“那些平日里拍着胸脯称兄道弟的老主顾,现在都他娘的打哈哈!说什么‘寒潭香乃当世奇珍,不可不尝’,放他娘的狗屁!”
“就是嫌我们的酒不够烈、不够香、不够奇!再这么下去,我祖辈传下来的基业,就要被这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贱婢,用她那点邪门歪道的酒,生生砸烂、踩进泥里了!”
赵金奎的咆哮如同受伤猛虎的哀嚎,在偌大的花厅里回荡,震得烛火都摇曳不定。¢E·Z+小`说^网` ^无+错^内¨容^
额角青筋暴跳,脖颈涨得通红,那副择人而噬的凶戾模样,让侍立角落的丫鬟小厮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赵兄息怒!气大伤身啊!”
坐在赵金奎下首,一个身形瘦削、面皮焦黄的中年人连忙开口劝慰,声音却干涩无力,带着浓重的疲惫。
他是胭脂水粉行会的当家孙茂才。
他此刻的状态比赵金奎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糟。¨c¨m/s^x′s′.¢n_e*t~
原本还算端正的脸上,此刻赫然可见几颗红肿透亮的燎泡,顽强地扎根在他干裂的嘴角和鼻翼下方,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显得格外狼狈和痛楚。
孙茂才苦着脸,那燎泡牵扯得他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赵兄砸的是酒坛,我孙茂才…我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来砸了!”
“我那开了三十年的‘凝香阁’啊!昨日开门整整三个时辰,就进来一个买头油的婆子!门可罗雀,真正是门可罗雀!”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
“那些贵女,那些夫人!她们的眼睛现在只盯着朱雀大街!只盯着‘天香阁’里那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子!什么祖传秘制的鹅蛋粉、蔷薇硝、茉莉头油…全成了昨日黄花,臭不可闻!”
“她们只认‘香奈儿’,只认‘净尘皂’!那姜岁寒…她不是卖货,她是刮骨吸髓!是要把我们这些老字号,活活饿死、逼死啊!”
他抬手想摸摸嘴角的燎泡,又怕碰破了更疼,手僵在半空,显得异常滑稽又悲凉。
坐在孙茂才对面的冰行会首钱广进,脸色比他常年经手的冰块还要阴寒铁青。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杭绸首裰,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上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他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声音冷得掉冰碴:“饿死?逼死?孙当家,你至少还开着门。我‘广源冰行’在城西的七处分号,昨天有三处一块冰都没卖出去!”
“伙计在铺子里打苍蝇!剩下的西处,卖出去的冰量不足往日的三成!”
钱广进猛地抬头,眼中射出利刃般的光:“那‘冰魄玄晶’!堆冰如山!卖冰如卖水!价格生生压低了我们三成!”
“三成啊!我们起早贪黑,冒着酷暑从西山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