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把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堆灰白的东西,真的能变成价值千金的琉璃?
点火的日子选在了一个晴朗无风的清晨。\x.i?a*o+s·h~u_o¢h·o/u_.`c^o?m-
新窑巨大的窑门被沉重的泥砖和湿泥层层封死,只留下几个预留的观火孔和投柴口。
窑工们抱来干燥的松木和硬木柴,在姜岁寒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从底部火膛点燃。
起初,火焰温吞地舔舐着柴薪,浓烟从高耸的烟囱滚滚而出。
姜岁寒就站在窑旁,透过一个预留的、镶嵌着厚厚云母片的观火孔,凝视着窑内火焰的颜色变化。
“添柴,缓火升温。”她沉声下令,声音在空旷的窑场传开。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从东边爬到中天,又缓缓西斜。
窑炉巨大的身躯开始散发出灼人的热浪,附近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窑工们汗流浃背,轮番上阵,按着姜岁寒的指令,精准地控制着投柴的频率和数量,调整着各个通风口的开合大小。
窑内的火焰颜色,从最初的橘红,逐渐变为明亮的橙黄,再向着刺目的黄白转变。
“稳住!保持这个温度!”姜岁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脸颊被窑火映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观火孔内那一片炽白的光海。?E-Z_小*说*网+ +首+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刘老把头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腔,每一次投柴都像在悬崖边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姜岁寒的眼神陡然一凝,语速快如疾风:“开投料口!快!”
守在窑侧上方一个小口的窑工猛地抽开封门的泥砖,一股灼热的气浪喷涌而出,几乎让人窒息。
姜岁寒亲自上前,用特制的长柄铁勺,舀起旁边早己准备好的一小堆混合均匀的、灰白色的原料粉末,手腕极其稳定地伸入那翻滚着白炽光焰的投料口,手腕一抖,粉末如同细雪,均匀地撒入那沸腾的熔池!
“封口!”动作一气呵成。
窑口瞬间被重新封死。
窑内的光焰似乎猛地跳动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刺目的光芒!
观火孔透出的光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高温。
“成了……”姜岁寒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长长吁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退火,缓冷。三天后,开窑。”
这三天,对琉璃坊的所有人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新窑巨大的身躯沉默地矗立着,散发着滚滚余热。
刘老把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窑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窑壁,耳朵竖着,捕捉着窑内任何一丝细微的、可能预示灾难的异响。?w_a~n,b!e?n`g_o^.?c/o~m*
其他窑工也心神不宁,干活时频频望向那座沉默的巨物。
坊间传言,姜东家这次是下了血本,若是烧不成,这新窑和投进去的银钱可就全打了水漂。
三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琉璃坊内己是人头攒动。
所有窑工,甚至连隔壁硝石场、香露坊歇班的工人,都闻讯悄悄围了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期待。
姜岁寒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徐天和杏儿。
刘老把头亲自操着撬棍,手却抖得厉害。
“开窑。”姜岁寒的声音平静无波。
沉重的窑门泥封被一点点撬开、拆除。
一股积蓄己久的热浪混合着奇异的、带着矿物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烟尘弥漫中,众人屏息凝神。
当最后一块封泥被移开,晨光终于得以照入幽暗的窑室内部。
“啊——!”
一声无法抑制的、混杂着惊骇与狂喜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发出叫声的是刘老把头身旁的一个年轻窑工,他指着窑内,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浑身筛糠般抖动着。
只见窑室中央,靠近投料口的位置,几块半凝固的、呈现奇异扭曲状态的物体,在熹微的晨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瑰丽光芒!
它们并非完全透明,内部还夹杂着一些未能完全熔化的杂质气泡,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翠绿、宝蓝、琥珀金……
“琉……琉璃!真的是琉璃!”刘老把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粗糙的手掌死死捂住嘴巴,发出压抑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