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恩!”顾远顺势起身,恭敬行礼,心中却无半分放松。赏赐越厚,意味着阿保机越想将他牢牢绑在契丹的战车上,同时也是一种安抚和试探。
“至于你父母,”阿保机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你母亲身体最近不太好啊,辽东苦寒,确实不宜跋涉。你父亲嘛…”他笑了笑,“本汗听闻他可是打铁的好手!王庭匠作营正缺这等熟手!留在乃蛮部,既能就近照顾你母亲,又能为本汗效力,岂不两全其美?待辽东营寨彻底稳固,天气转暖,本汗允你多去探望便是。”
顾远心中一沉。果然!阿保机终究还是留了一手!以父亲的手艺和母亲的身体为由,变相扣押为人质!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反而露出感激之色:“大汉思虑周全,体恤臣下,臣感激涕零!父亲能为王庭效力,是他的福分!”
接下来,便是冗长而具体的细节商议。如何利用那些技术建立工坊,如何招揽汉人流民,如何设立汉儿司管理,如何在保持契丹武力优势的同时逐步汉化官僚体制…顾远凭借在石洲治理的经验和对中原的了解,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听得耶律德光连连点头,阿保机也深以为然。他展现出的卓越见识和务实能力,进一步巩固了他在阿保机心中的地位。
然而,王帐的角落阴影里,几道目光却如同毒蛇般阴冷。那是耶律阿保机几位心怀怨恨、在“诸弟之乱”后虽被赦免却从未真正臣服的弟弟,以及以耶律辖底、滑哥为首的一批顽固守旧派贵族。他们听着顾远慷慨激昂的“融合胡汉”论调,看着他备受阿保机父子赏识的模样,心中的嫉恨如同毒草般疯长。
“哼,一个杂种,靠着出卖汉人的东西,在这里妖言惑众!”滑哥低声对身旁的辖底耳语,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什么融合?分明是想让那些卑贱的汉人骑到我们头上!阿保机这厮真他妈糊涂,被这狼崽子蛊惑!”
“还有那个耶律德光,乳臭未干,也跟着起哄!”辖底阴恻恻地回应,“不能再等了…得让这汉人杂种知道,草原,终究是我们契丹勇士的草原!阿保机想当皇帝?想用汉人?问过我们的刀没有?”
一个针对顾远、甚至可能颠覆王庭的阴谋,在黑暗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商议一直持续到深夜。顾远离开王帐时,身心俱疲。寒风扑面而来,让他激荡的心绪稍稍冷却。他抬头望着辽东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沉重。
阿保机的赏识是真的,但猜忌的根子并未拔除,父母的变相扣押便是明证。守旧派的敌意已如实质,他感受得到。耶律德光的热情拉拢背后,是更深的政治算计。而他回到营地,还要面对那个心门紧闭、带着无尽哀怨的妻子,和那个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似乎总在提醒他背叛与代价的三个孩子…
“鞠躬尽瘁…”顾远低声重复着自己方才在王帐中的誓言,嘴角勾起一丝苦涩而冰冷的弧度。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荆棘密布,更加孤独寒冷。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翻身上马,在亲卫的簇拥下,朝着那片灯火通明却无法给予他真正温暖的“家园”驰去。辽东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了他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直抵那颗疲惫而复杂的心脏……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