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澈的眉头拧得更紧,脸色沉了下来。
他厌恶被人当作傻子,更厌恶被妃嫔以腹中皇嗣作为要挟的筹码。
此刻云嫔的行径,恰恰精准地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他沉默着,周身气压骤低。
邢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放下糕点,款款起身,走到穆玄澈身边,温言软语道:“皇上,姐姐骤然身体不适,心中害怕也是常理。妇人怀胎不易,最是敏感多思,何况姐姐昨日又受了那般惊吓。”
她轻轻拉住穆玄澈的衣袖,眼神清澈而恳切,“不如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姐姐吧?也好安一安她的心。”
穆玄澈看着邢烟毫无芥蒂、一片真诚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昨日云嫔几乎毁了她的册封礼,她非但不计前嫌,反而如此大度体恤。
他伸手,带着无限怜爱,轻轻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梁,叹道:“你呀!就是心肠太软,太过善良了!”
青岚居。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呕吐物酸腐的气息弥漫在殿内。
云嫔昨夜怒火攻心,辗转难眠,眼下乌青浓重如墨染。
晨起服下那碗安胎药后,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便再也遏制不住,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呕尽。
此刻只能虚弱地瘫在床头,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娘娘!皇上……皇上御驾到了!”
翠香顶着那张依旧红肿淤紫、惨不忍睹的脸,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前报信。
云嫔强撑着,在翠香的搀扶下勉强坐直身子,就见穆玄澈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皇上——”
她立刻挤出两行清泪,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挣扎着便要下床行礼,一副摇摇欲坠、我见犹怜的模样。
然而,她所有的凄楚表演,在瞥见紧跟在穆玄澈身后、那个娉婷身影的瞬间,僵在了脸上!
“姐姐这是怎么了?”
邢烟适时地从穆玄澈身后步出,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声音温软。
“昨日瞧着还好好的,怎地一夜之间,孕吐竟严重至此?”
她快步走近床边,仿佛全然未觉云嫔眼中的寒芒。
穆玄澈的目光却越过云嫔,直接投向跪在床边正施针的黄院判。
“黄院判,云嫔情形如何?”
黄振宇连忙停下手中银针,匍匐在地,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回皇上,云嫔娘娘此症乃是肝气郁结,横逆犯胃所致!胎元本就不甚稳固,最忌忧思惊惧,需得静心安养为上。奈何娘娘心结难纾,情绪大恸,以致气机逆乱,恶阻之症愈发凶险。”
他顿了顿,偷眼觑了下云嫔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为今之计,唯有娘娘平心静气,莫再动气动怒,老臣再辅以针灸汤药,或可缓缓图之,减轻症状。”
穆玄澈听罢,微微颔首,这才将目光转向云嫔。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责备,却唯独少了平日的温情。
“朕早与你说过,既怀着龙裔,便该安心静养!万事当以皇嗣为重!你已为人母,更该心胸开阔,戒骄戒躁,莫要再为些琐事动心动怒!”
云嫔被他这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噎住,满腹委屈涌上,眼泪扑簌簌掉得更凶。
“嫔妾……嫔妾心里委屈……”
“姐姐!”
邢烟却不容她诉苦,抢先一步上前,极其自然地握住了云嫔冰冷汗湿的手。
云嫔指尖一颤,下意识想抽回,却被邢烟看似轻柔实则有力地攥住,动弹不得。
“妹妹与姐姐同是有孕之人,最是明白姐姐此刻的煎熬。”
邢烟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却平静无波,清晰地映出云嫔狼狈扭曲的面容。
“可越是如此,姐姐越要保重自身,平心静气啊!腹中龙裔,才是顶顶要紧的!”
两人四目相对。
云嫔眼中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火焰,而邢烟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突然,邢烟像是才注意到什么,目光惊愕地转向跪在脚踏边、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的翠香,失声轻呼。
“呀!翠香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这一声,成功地将穆玄澈的目光也引了过去。
翠香那张肿胀变形、青紫交加的脸颊,在殿内光线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和残忍。
翠香浑身剧颤,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恐惧:“奴……奴婢不小心摔的……”
穆玄澈的目光骤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