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少均在湛若水面前失了态,直是暗恼在心,不悦道:“你我是不相识不假,只是你从烟雨斋出来,我便不得不请了!”
湛若水便笑了笑,没有说话。弘少均抿紧了唇,思忖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相识有多久了?”
湛若水道:“至今三年有余。”
“三年?”弘少均笑了笑,道:“你可知道,我与她相识有多少年了?”不待湛若水开口,弘少均又道:“她还在襁褓中时,我便认识她了。”
湛若水没有说话,见得案上白瓷杯莹润细腻,灯下流光一般,很是有些眼熟,便拿起来翻看底款,果然落款是“天光”,便又笑了笑。他记了起来,除夕夜曾在云未杳房中吃过茶,那杯子落款也正是“天光”,只是形制略有不同。云未杳的茶杯小且浅,眼前的茶杯略阔大些。湛若水笑了笑,掂着白瓷杯道:“我听她说,二公子绝顶聪明,斫琴、制笺皆是世之一流,不想烧瓷也有一套工夫。”
弘少均淡淡道:“过奖,不过闲极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湛若水慢慢放下白瓷杯,笑道:“二公子好是用心。”
炉中水已开,弘少均垂眼不语,只默默地煮茶,半晌才道:“用心又如何,奈何那人无心。”
湛若水道:“二公子为何与我说这样的话?”
弘少均分了茶,道:“她既选定了人,我还能如何?不过是怕她看走了眼,帮她掌掌眼罢了!”
湛若水笑了,对弘少均竟有些奇异的好感,当下也不客气,接过茶杯浅嗓一口,赞道:“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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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少均不答,只直直盯着湛若水双眼道:“我该称你上官清,还是湛若水?”
湛若水道:“名字不过是拿来让人叫的,二公子觉得怎样称口,便怎样叫我便是。”
弘少均冷笑道:“上官清、湛若水,都配不上她。无奈我与你相比,身子始终不曾好过。”
湛若水笑道:“二公子当真如此以为?”
弘少均心性本极敏锐,听出湛若水话中有话,只颤着声音道:“她与你说过甚么?”
湛若水放下茶杯,笑道:“她不曾与我说过甚么,只二公子还看不明白,她把你当至亲的亲人么?”
弘少均面色本就苍白,听湛若水如此说,直是惨白无人色。湛若水看他如此,便不忍再说下去,只道:“二公子要保重,便是不为自己,也为了她。”
“她?”弘少均失神笑道:“她心里还有我么?若我死了,她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你竟如此看她?”湛若水的语气有些冷凝。弘少均不语,湛若水不忍心,只好道:“你若有事,她会伤心的。”
弘少均未料湛若水会宽解自己,只斟酌着那言语下的用意,又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却见湛若水目光沉静,一片坦荡磊落,道:“若我不是先天有疾,你还会如此放心我么?”
湛若水笑了笑,道:“我与二公子原素不相识,于彼此心性皆不清楚,何来放心之说?我放心她。”
弘少均怔了怔,细细品着湛若水那句“我放心她”,叹道:“你放心她,自是她肯让你放心。我不放心她,皆是她从不肯让我放心。”复又喃喃道:“她素来聪明,我这身子骨,只会拖累她。”
“二公子何出此言?”湛若水道:“我初初遇见她时,已是命悬一线,她的判语是说死便死。”
弘少均点头道:“是了,她曾说要救人,便两年多未来京城,那时,我便料到她必是有意中人了。”
湛若水叹道:“二公子有所不知,她救我之时,一成把握也无。”
弘少均叹道:“她终究是救回了你。”
“二公子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湛若水苦笑道:“她的心意归属,与身子康健无干。”
弘少均便越发地沮丧了,湛若水只好道:“二公子可知,我是如何称她?”看他尽是茫然之色,只好道:“我只叫她妹妹。”
“妹妹?”弘少均轻嗤一声,心中泛酸。
“教二公子见笑了。”湛若水道:“人生一世,漫漫长长,总是会有磕绊,我就怕有朝一日会真的惹她生气不理我,若还有着这一层的牵连,便总是不会断的。她待二公子若至亲的亲人,一辈子都断不了,我很是羡慕。”
“一辈子都断不了么?”弘少均沉默着,半晌才道:“多谢。”
湛若水道:“二公子能想明白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