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本是随口一问,没想他真有想法,不禁追问:“说来听听?”
“这中书省嘛,身为宰相衙门,掌管制令决策,乃中枢最高权柄所在,免不了威胁皇权。¨5′0′2_t¨x^t\.,c\o·m/比如万一出了个权相,把持中书,架空陛下……”
朱标一听这话,脸色微变:“所以你的意思是……”
“朝堂权柄,无非决策、行政、议政三样,对吧?”
李琪笑眯眯道,“如今情形是,陛下与中书省共掌决策权,中书省还捏着行政权和议政权,下面才是六部百司,本就不甚合理!”
“咱们不妨借着杨宪结党营私这事,把中书省给改一改。把决策权单独拎出来,只给他们留个议政权,再把行政权下放给六部!”
“这样一来,决策大权牢牢握在陛下手中,六部百司掌管行政实务。改革后的中书省,只剩个议政权,就算地位再尊崇,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既无实权,更威胁不到皇权。陛下自然无需忌惮。”
“到那时,别说左相右相了,一口气设他个五六个、七八个中书官员都无妨。刘先生就算位列其中,又能翻起什么浪?”
朱标:“!!!”
毒!
真他娘的毒!
这分明是要借机架空中书省,迎合帝心!
而且还是慷他人之慨,拿左右丞相的权柄,去成全刘伯温!
朱标看李琪的眼神都变了。
这小子……出的主意总透着一股邪性!
但不得不承认,这毒计听起来……竟真可行!
“李琪,”朱标语重心长道,“往后出门,多带些护卫吧。.咸′鱼~看?书+ *首\发¨”
“嗯?彪哥此言何意?”
“我怕你被人打死!”
“……”
乾清宫内。
朱元璋听完太子朱标转述的话,惊得猛然站起,灼灼目光紧盯李琪。
“决策之权!”
“行政之权!”
“议政之权!”
“李琪,你给朕细细讲来!”
李琪闻言,无奈地瞥了朱标一眼。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太子殿下竟当了真,硬是拉着他来面见陛下。此刻他真是骑虎难下。
李琪的打算,是要彻底废除丞相之权,断了胡惟庸那厮日后作乱的机会,自然也就不会连累到父亲李善长了。
既然已到了这一步,李琪索性不再藏着掖着。
胡惟庸还想争相位?哼,对不住了,往后这大明朝,再没有丞相这个位子了!
“陛下,殿下,道理其实很明白,就是要分制相权!”
“代表臣子的相权,与代表天子的君权,本就该是相互制衡、相辅相成的。”
“好比汉武帝早年,窦太后家的外戚把持朝政。武帝想要亲政,不得已才用自家亲戚做丞相,来对抗外戚势力。·3!3^y!u′e.d·u′.~c~o,m/那赫赫有名的田蚡,便是武帝的亲舅舅。”
“在田蚡的辅佐下,武帝渐渐肃清了朝堂上的窦氏外戚。待到窦太后去世,武帝便提拔田蚡为丞相,开始真正执掌朝纲。可没过多久,田蚡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又是万人之上的丞相,气焰越来越嚣张。他利用丞相府下的十三曹衙门,卖官鬻爵,甚至擅自代天子行封赏之权,这便是僭越君权了!”
“于是,武帝与丞相田蚡之间,明争暗斗便开始了。最终田蚡病死。自此,武帝对相权极力打压,隔几年就换一个丞相,能得善终的极少。他任内的十三个丞相,倒有十一个不得好死。”
“这便是君权与相权争斗最典型的例子!”
李琪举了汉武帝与其舅田蚡相争相杀的例子,讲得深入浅出。
明眼人都能看出,田蚡是因武帝有意提拔才当上丞相。可此人位极人臣后便忘乎所以,僭越君权,终致与武帝反目。
朱元璋听得入神,这些史实他平日甚少听人提及。
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名士,也绝不会主动告诉他这些道理。
文人士大夫,本就是臣权的主体,他们疯了傻了才会提醒皇帝:陛下您要抑制相权、加强皇权啊!
是以李琪今日这番话,犹如惊雷,震得老朱和太子心神激荡。
“讲下去!”
“这确实可算最早的君相之争!”
李琪定了定神,续道:“武帝年间,之所以出现田蚡这等事,皆因相权独揽于一人之手。若丞相都如陈平那般贤明,自不会有人想着要削弱相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