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学,兜兜在操场上捡着了颗天使的头颅。~微*趣¢晓!税*蛧′ _首,发+
它孤零零地倚在沙坑旁,随着教学楼间刮卷过的大风摇晃、不时滚动一下。它该是望见了兜兜的到来:那面目上缀着的九百九十九只眸子眨动了、嘴也开合不断--只是没了连接的气管,来往的其他学生听不见它的叫喊。
在一九九三年的这个午后,芒街市早已入了秋。广播用着越南语和中文循环播放,提醒着第二市中心小学的学生们、不要在学校内逗留。
在急着返家的人群中,无人将注意投到这里——于是兜兜走近了头颅。他能在枯卷的落叶与日照的投影间,看清蜜和奶从脖颈的断口汩汩流出,渗在沙坑的角落、成了黏黏糊糊的一团。像是有人尿在里头--只是气味清新又香甜,和校舍的厕所截然不同。
兜兜看见它从蒙蒙的云层中坠下、砸落在操场的沙坑上;所以这头颅的归属,有着不言而喻的答案。
哒哒,哒哒。
头颅发觉了兜兜的靠近。它不能出声,只是张开了朱红的、饱满的唇,露出了白森森的、像方块似齐整的牙齿:头颅迅速地将上下牙撞击在一起,发出细细密密的脆响。
它蜷曲的长发摊开,原本该如流泻的白金、现在却被脖颈溢出的体液和粗糙的砂砾糊住,成了一束束的黏腻模样。
兜兜蹲在沙坑边、向它勾动手指。这无主的头颅,令他想起小区里毛皮裹满脏污的狗:
“嘬嘬,嘬嘬嘬;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
重重叠叠的眼眸,占满了原本该是鼻梁、脸颊和额头的位置。没有眉毛、也没有面部肌肉表演的空间;仅仅只靠睫毛和眼皮,头颅无法展现出些许的[眼神]或[表情]。它只是加速叩击着牙齿,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响。
兜兜望着它,又弯了弯食指。
忽地:
头颅先是微微地颤抖,接着变成了向着左右的摇摆。这幅度愈发大了,终于能带动整个头颅——
啪嚓。
它终于从沙坑旁的水泥边沿滚落,在沙粒中砸出浅坑。~白-马^书^院* ·已_发,布·醉-薪¢漳*踕^
“乖。”
兜兜满意地站起,俯下身。他拿校报把头颅严实地裹起,劣质易糊的油墨、在九百九十九只眼皮间印满了相反的字迹。
最后抖开原本用来装早餐的塑料袋,把它塞进去装好:
他慢慢踱着步、提着脑袋回家去了。
——
穿过被尿渍与油漆盖成棕灰的楼道,兜兜打开被铁锈和小广告糊满的信箱、拿出今天送到的磁带--
它们都是标准的3.5英寸ait卡式磁带,塑料供带轮被黑黝黝的带布裹成硕大的圆、等待着播放记载的音频:
《马来西亚大学每周资讯》、《南洋理工通讯-闲置交换》、《生态学报-讨论专区》。
没有外盒包装,只是简略地在壳面上贴着裁剪好的打印纸: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还有另一角的新加坡--兜兜一家在搬来芒街市前,也曾经在这两个地方生活过。
他把磁带凑到近前,轻轻嗅了嗅:未干的油墨味混合着邮箱里的铁锈气,有些刺鼻。
都是些私人论坛和资讯站的推送磁带:严肃、无聊,难以引起兜兜的兴趣--他拈住外壳、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这些记录着争吵与辩论的[音频公告板]是爸爸妈妈订阅的。
【唔】
从楼梯拐角,那雪花状的水泥窗间投进昏黄的夕阳、被割成矩形的将熄日光照在兜兜身上:
【哎呀,我也要找机会订阅点磁带听听。】
啪啦!
手里的塑料袋忽地传来连绵的刺响:头颅在自己流泻出的体液里翻滚着,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
——
兜兜推开防盗铁门,又拉开内里第二层的纱门。妈妈缩在沙发的一端、背对着他;家中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大、带着刺耳的杂声:
“--针对人类胚胎的酪氨酸酶、parkin基因的外显子设计打靶质粒,以获得用于敲除——”
平日里电视播送的内容在这家中无人关心:仅仅是用作背景音、为狭小的斗室添上一丝喧闹。?白\马′书.院~ ^追^蕞^歆_蟑/截\
但兜兜知道,妈妈又在看那些内容让人云里雾里的海外电视台了。她在公寓楼顶的天台偷偷装上天线,就是为了看这些奇怪的节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