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说的很好听,但是何木生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这族长的任务,他实在是不敢当。
看着他犹豫的样子,何老蔫也不着急,而是将那块板子拿在手上。
“你看这谱上...”
何老蔫指着露出空白的「字辈」栏,开口蛊惑到:
“别忘了,你家还有小根宝呢!
等根宝长大了,咱给他起个响当当的大名,写进族谱第十三代!往后十里八乡谁不晓得,何家庄出了个厉害子孙!
到时候,族里有人给你上坟烧纸,你都得一柱高香!”
何木生的喉咙猛地一紧,咽了一大口口水。
夜风卷着远处的狗吠钻进屋来,何木生盯着家谱上,幻想着那里填上「根宝」二字,哦不对,是他家根宝的大名!
“老蔫叔,您说...”
他喉咙滚动,伸手摸了摸枣木令牌,经过几辈人的接手,这枣木名牌早就被磨得十分光滑,只剩下了字上粗糙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痒。
“我,成吗?”
何老蔫却摆了摆手。
“说实话,你肯定不成。
但是你两个闺女如今跟了贵人,你就成了!”
何木生忽然觉得脊梁骨没那么弯了。
朱白绢还在里屋嘀咕,却被他下意识地关在耳外。
外头的月光幽幽的照进来,他望着何老蔫怀里的油布包,忽然明白过来。
张永春给的不只是两碗热汤,是把何木生从「卖女换粮的穷汉」变成了「伺候贵人的丫鬟她爹」,这身份比族长令牌更值钱。
何家的族长不能让村里的人吃上一碗热汤,但是他的女儿尅。
“行,老蔫叔,我干了!”
一咬牙,为了自己的儿子,何木生也下了决心。
何老蔫嘿嘿一笑,拍了拍何木生的肩膀。
他就知道,拿小根宝当由子,肯定能说服何木生。
送走了何老蔫,这一夜,何木生很晚才睡着。
而刚睡着,他就开始做梦。
梦里,他看见自己站在族谱前,大丫二丫穿着锦绣衣裳站在他两侧,根宝穿着崭新的青衫,手里捧着算盘。
那算盘珠子是鎏金的,一颗一颗,比村口大锅里的神仙面还耀眼。
翌日,辰时初刻。
何家庄村口,所有何家庄昨夜吃了面汤的村民,都在何老蔫跟何木生的的带领下聚集在了村口,气氛肃杀而凝重。
四十七名登记在册的青壮男丁,按照昨日的登记顺序排成几列。
他们身后,是自己家里的家眷,还有那些也被打了戳的女子。
所有人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或者最干净的衣裳,脸上带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相比于一会自己选不上,他更害怕贵人来不了,昨夜的事就是一场梦。
而这些人中,压力最大的就是何木生和朱白绢两个人。
尤其是稀里糊涂成了族长的何木生。
对他来说,张永春若是不来,他昨晚的风光,都会化作泥尘不说,还会反过来把他埋在里面,活活溺死。
一个人如果没有见过希望,就不会绝望。
“来了!来了!”
随着车轮行驶过土路发出的咯吱声,那辆青蓬大车的到来,让所有何家庄的百姓欢欣鼓舞起来。
昨天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还有摇着扇子的公子哥今天竟然都没到,而是换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前来。
三斤半看着村口的战战兢兢的村民,一挥手。
“啪”
后面的一个小厮走了上来,一下扔出来几十个布袋。
“掌柜的有令!”
何诗菱的声音响起,小丫头眼睛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红,神情却格外的严肃。
“你们每个印了章,想做工的男丁,都前来领两条布袋前去!”
四十来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都集中在了何木生身上。
何木生感受着身后滚烫的目光,一咬牙,率先走了上去,在自己女儿的注视下,将地上的布袋伸手捡了起来。
“一会你多装些。”
女儿的声音很小,正巧能被自己听见。
他不敢抬头,只能拾起布袋,转头走回队伍里去。
见到何木生都带头去了,剩下的男丁们也都你一个我一个的上去分好了袋子。
“你们拿着这袋子,就地装土,装多也可,装少也可!”
何诗菱的命令让这群人摸不着头脑起来,装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