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薪火与单向镜
第一份工资薄得像一片纸,躺在掌心却沉甸甸的。!晓?税/宅~ *追-醉_新+漳¢结^**八百三十七块五毫。** 少女躲在工厂厕所昏暗的隔间里,反复数了三遍。指尖摩挲着那几张印着女王头像的纸币,粗糙的质感带着机油和汗水的混合气息。**这笔钱,意味着家里这个月能多买几次肉,父亲紧锁的眉头或许能松开一丝,欠债簿上那串令人窒息的数字,也能被擦掉微不足道的一小笔。** 她小心翼翼地将大部分钱卷好,塞进贴身衣服里缝制的暗袋,只留出二十块,那是她接下来一个月所有早餐和午餐的预算。走出厕所,车间里热熔胶刺鼻的气味和机器的轰鸣再次将她包围,但口袋里那点微薄的重量,让她踩在地上的脚步似乎踏实了一点点。
日子被流水线切割成重复的片段。**早餐永远是街角面包店最便宜、硬得像石头的菠萝包,配一杯用热水反复冲泡到寡淡的茶包。** 午餐是装在铝饭盒里的隔夜饭菜,通常是几根青菜配一点点咸鱼或腐乳,米饭占了绝大部分体积。偶尔会有房东太太好心给的半块萝卜糕,那便是难得的珍馐。晚餐在家里,为了省钱,桌上也总是清汤寡水。饥饿感像一条忠实的影子,总在下午三西点最疲惫的时刻准时缠绕上来,让她握着胶枪的手都有些发虚。
这天发薪日,下班似乎比平日更晚。夕阳沉入林立的高楼背后,给冰冷的街道镀上一层疲惫的暗金色。阿玲拖着比往日更沉重的双腿走向巴士站,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早晨那个硬面包带来的隐约不适。路过中环皇后大道中,橱窗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流光溢彩的世界。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昂贵的皮具、璀璨的珠宝,最终停留在一家咖啡店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上。¢餿?飕¨暁`说·蛧- -首′发?
玻璃像一块深色的墨玉,清晰地映出她自己的影子: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衫,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色是长期缺乏营养的苍白。与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目光相接,她感到一阵局促,刚想移开视线,却像被钉住一般停住了。**玻璃深处,是另一个世界。**
少女刚才路过门口时,水晶吊灯洒下柔和温暖的光晕,深色天鹅绒沙发看起来如同云端。空气里仿佛飘荡着咖啡和甜点的醇香。一位穿着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米白色套装的女士正优雅地端起骨瓷杯,她侧脸线条温婉秀丽,气质雍容华贵得令人屏息。阿玲的心脏猛地一跳——**赵雅芝!是电视里那个光彩照人、无数人梦中情人的大明星赵雅芝!** 她就坐在离玻璃不远的地方,正微微侧头,对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背对着玻璃,只能看到宽阔挺首的肩背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他姿态闲适却透着无形的力量。阿玲的目光完全被赵雅芝吸引,忘了自己的狼狈,只剩下纯粹的、粉丝见到偶像的巨大震撼和难以置信的惊喜。隔着这面单向的、冰冷的玻璃,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咖啡店内。
石松端起咖啡杯,深邃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单向玻璃。外面街道的光线比室内暗,行人的身影如同模糊的剪影。然而,那个紧贴着玻璃、瘦小身影脸上瞬间迸发的巨大惊喜和随之而来的卑微局促,像一道微弱的闪电,刺破了他眼底惯常的平静。他握着杯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即使隔着玻璃和憔悴,即使对方才16岁,他也不会认错。命运的齿轮,竟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开始转动。
“怎么了,松哥?”赵雅芝察觉到丈夫瞬间的凝滞,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向玻璃外,只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匆匆低头转身欲走的背影,瘦小得可怜。_优\品~晓·说+蛧? `首,发¢
“没什么,”石松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波澜,眼神却示意性地再次扫过那个即将汇入人流的背影,“雅芝,你看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很面善?眼睛里有股灵气,就是太瘦弱了些。”
赵雅芝微微一怔,她并未认出少女是谁,但丈夫鲜少对陌生人流露出这样的兴趣,尤其是一个如此平凡的打工妹。她望向玻璃外,少女正低着头快步离开,那单薄的背影在繁华街景中显得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倔强。她心念微动,想起自己初入行时的艰辛,一丝柔软的怜悯涌上心头。在丈夫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目光注视下,赵雅芝放下咖啡杯,起身,推开那扇沉重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玻璃门。
“小姐,请等一下。”一个温婉悦耳、如同天籁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粤语口音。
阿玲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