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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不再是死气沉沉,铁锹挥舞的破空声、号子声、土石倾倒声渐渐汇成一股沉重却有力的洪流。
夏林厚则埋首于书案和故旧往来的书信之中。
他雪片般的书信飞向江南各州府,那些致仕的尚书、侍郎、清流名宿的书房里,接连亮起了不眠的灯火。
很快,一支支规模不大却旗帜鲜明的车队,开始从苏杭、从金陵、从姑苏等地启程。
车上满载粮袋,插着醒目的旗帜:“姑苏致仕光禄大夫李公输粮”“金陵前礼部侍郎张公义助”“苏杭清流王门阖族忠义”……
车队所过州县,地方官无论心中如何作想,在总办处严令和夏林厚的名望压力下,无不硬着头皮,率领衙役鼓乐相迎,将场面做得十足十。
沿途饥民围观,指指点点,那些忠义之名如同长了翅膀,飞入千家万户。
与之形成鲜明讽刺的是,那些真正掌控着江南粮仓命脉的巨商富户门前,却显得异常冷清。
总办处辕门外新立起的“忠义功德榜”上,红纸耀眼,最上方几行是夏林厚发动起来的致仕官员和清流世家的名字及捐粮数目,字迹遒劲。
而下方大片大片的空白,如同无声的嘲笑和灼人的鞭痕,赤裸裸地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
每一次有新的“忠义粮”车队鼓乐喧天地入城,每一次辕门外聚集的灾民对着功德榜上那刺眼的空白发出低低的议论和唾骂,都像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些深宅大院主人的脸上。
姜岁寒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总办处、医棚、净水点、临时搭建的滤桶工坊之间高速旋转。
她带着韩肃和一群挑选出来的伶俐少年,亲自督查每一个净水点的滤桶使用和维护,呵斥那些试图偷懒省事的看守。
她钻进气味令人窒息的重症医棚,不顾老郎中的劝阻,查看霍乱病人的污物,调整“防疫三味汤”的比例。
她更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对抗那场阴险的投毒后遗症——恐慌。
谣言并未因张老栓的人头落地和滤桶的出现而彻底平息。
“滤出的水有黑气”“喝了防疫汤会断子绝孙”“王爷杀人太多,瘟神发怒了”……
种种恶毒的流言在草棚区的阴影里如同毒藤般滋生蔓延。
姜岁寒的应对首接而粗暴。
她让韩肃带着王府卫队,押着那两个投毒未遂的黑衣人(早己被打得不成人形,只留了一口气),在几个流言最盛的灾民聚集区游街示众。
韩肃声如洪钟,指着囚笼里血肉模糊的人形。
“看清楚了!便是此等恶贼,受人指使,投尸入缸,散播瘟疫,祸乱人心!姜姑娘带人造滤桶,熬药汤,救的是谁的命?”
“尔等却听信谣言,自毁长城!可对得起姜姑娘连日不眠不休?可对得起殿下斩杀的那些贪官恶吏?再有敢传谣、信谣、拒饮防疫汤、破坏净水者,视同此贼同党!立斩!”
血淋淋的“榜样”和王府卫队雪亮的刀锋,比任何说教都更能震慑人心。
流言虽未根绝,却如同被踩住了七寸的毒蛇,暂时缩回了阴暗的巢穴。
医棚里,排队领防疫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尽管许多人脸上还带着犹疑和恐惧,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愚昧的抗拒。
时间在极度的高压和忙碌中流逝。
第七日的清晨,天色依旧阴霾。
姜岁寒刚在总办处后堂临时支起的木板床上合眼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惊醒。
“小姐…小姐…”是韩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岁寒猛地坐起,眼中血丝密布:“何事?”
她心头一沉,难道是瘟疫又爆发了?
韩肃脸上却是一种混合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还散发着墨香的简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风宪司和医官署…刚送来的…过去三天…新增的霍乱病人…少了!比前三天…少了整整西十七个!打摆子的…也少了三十一个!净水点那边回报…闹肚子的灾民…少了一大半!”
如同沉闷天际炸响的第一声春雷!
姜岁寒一把夺过简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目光飞速掠过那些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晰的数字:
临江府霍乱新增:十七例(前值六十五)
广陵府疟疾新增:二十二例(前值五十三)
重病区医棚日均腹泻求诊者:一百二十人次(峰值三百八十)
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