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是初夏,在南方水灾这片大地上,吹得却是寒风。′e/z`k.s\w′.+o′r_g\
寅时三刻,寒气最重,星月无光。
临江县三号工所,位于一片被洪水泡得稀烂的洼地边缘。
巨大的取土坑如同大地溃烂的伤口,边缘搭着歪歪斜斜的窝棚。
本该沉寂的时辰,此刻却黑压压挤满了人。
数千灾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沉默而麻木地等待着,如同一片枯萎的芦苇。
压抑的咳嗽声、孩童细弱的啼哭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工所中央的空地上,竖起一根临时砍伐的原木柱子。
被五花大绑的保长张老栓瘫在柱子下,面如死灰,裤裆湿了一片,臊臭弥漫。
他身旁,两个风宪司的彪形大汉按刀而立,目光如电,扫视着人群。
“呜——呜——”
低沉肃杀的号角声撕裂寒夜。
蹄声如雷!
萧景琰一马当先,玄色蟠龙披风在身后猎猎狂舞。
他身后,是盔甲鲜明的王府卫队,铁蹄踏碎泥泞,森然肃杀之气席卷整个工所。
再后,是数十名身着深青劲装、臂缠“风宪”二字红箍的风宪官,人人手捧名册印盒,步履如风。+h_t·x?s`w_.*n′e′t~
灾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势惊得骚动起来,麻木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混杂着恐惧和茫然的情绪。
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后缩,挤撞踩踏,低低的惊呼如同涟漪扩散。
萧景琰勒马于空地中央,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目光如寒冰利刃,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最终钉在柱子下的张老栓身上。
无须言语,那凛然的杀气己让全场瞬间死寂,连孩童的啼哭都噎在了喉咙里。
一名风宪司主事官大步上前,展开一卷盖着钦差蟠龙大印的布告,声如洪钟,在死寂的工所上空炸响:
“总办处钧令!即日起,凡南方水患工所,力行三策!”
“一曰‘工牌首发’!每日卯时点卯,工牌发放之权,收归风宪司!风宪官携名册亲临各工所,灾民按保甲队列,逐一核验身份,签名画押,当场领取工牌!保长、吏员,无权经手!违者,以贪墨赈粮论处,斩!”
“二曰‘点数公示’!每日所完土方、石方,由风宪官依据工部吏员、保甲、灾民代表三方签押验收单,当场核算‘安家券’点数,录入名册!并张榜公示于各工所醒目之处!凡有疑议,当场提出,风宪官复核!凡篡改瞒报者,同罪,斩!”
“三曰‘连坐严惩’!五户连保,一体同责!保内一户工牌舞弊、点数作假、欺压良善、斗殴生事,一经查实,保长鞭三十,罚没当月‘勤工奖’!保内其余西户,知情不报者,同罚十日口粮!举报查实者,重奖安家券点数!”
三条铁律,字字如刀,带着血腥气劈入每一个灾民的耳中!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惊愕、茫然、难以置信,最终化为死寂后骤然爆发的巨大声浪!
“听见没?工牌不给保长了?”
“点数要贴出来?那…那我家汉子昨天挖了多少,不是都知道了?”
“保长犯错,咱们也要跟着挨饿?这…”
“举报有赏?点数!安家券的点数啊!”
萧景琰猛地抬手。?兰¨°{兰*¤文·|学+{\ #1?更`2新^&[最*′全°
喧哗声如同被利刃斩断,瞬间平息。
他目光掠过一张张激动、惶恐、期盼交织的脸,最后落在人群最前方一个被搀扶着、头上缠着渗血麻布的汉子身上——正是昨日撞石寻死的王老五。
“王老五!”萧景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风声。
王老五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绝望。
一名风宪官手捧名册和一块崭新的工牌,大步走到他面前,声音洪亮:
“王老五!核验无误!昨日工量己计点录入!此乃你今日工牌!”
说着,双手将那沉甸甸、刻着唯一编号的木牌递了过去。
王老五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尖触到那光滑冰凉的木牌,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看看风宪官肃然的脸,又看看高踞马上的皇子,再看看地上瘫着的张老栓,浑浊的泪水猛地涌出,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泥地里。
他死死攥住那工牌,仿佛攥住了失而复得的命根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呜咽,双膝一软,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