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安县城西码头,天尚未破晓。`萝?拉′小.说` ¢更/新\最\快/
浓重的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着大地。
运河的水面黑沉沉一片,倒映着稀疏的几点寒星,偶尔被微风吹皱,漾开细碎幽暗的磷光。
姜府后门那狭窄的巷道里,却己是一片无声的沸腾。
一辆辆蒙着厚重油布的大车,如同沉默的巨兽,首尾相接,悄无声息地停在青石板路上。
拉车的骡马似乎也感到了气氛的凝重,蹄子上都包了厚厚的粗麻布,喷着白气,却几乎不发出声响。
姜府的家丁们穿着深色短打,动作迅捷如狸猫。
他们两人一组,从洞开的角门内抬出一只只沉重异常的粗陶酒坛。
坛口用掺了米浆的熟泥封得严严实实,外面又紧紧裹了数层防碰撞的厚草帘。
酒坛被小心翼翼地装上大车,码放整齐,每放好一层,便立刻用粗麻绳纵横交错地捆扎固定,再覆上厚厚的油布,用粗绳勒紧。
整个过程快速、精准,除了坛子挪动时沉闷的磕碰声和粗麻绳勒紧时发出的“嘎吱”声,再无其他杂音。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被草帘和油布也无法完全封住的酒香,霸道地压过了清晨的湿寒。
徐天站在最前一辆大车的车辕旁,穿着一身半旧的深褐色棉袍,花白的头发在微寒的晨风中有些凌乱。
他脸色凝重,眼窝深陷,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看_书`屋· ¨更!新*最?快-
他反复检查着油布的遮盖和绳索的牢固,时不时抬头望向东方天际那一线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老徐。”姜岁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徐天猛地回头,只见姜岁寒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身素净的青布襦裙,外面随意披了件半旧的灰鼠皮斗篷,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她手里拿着一块沉甸甸的木质腰牌,上面用朱砂刻着“姜记”二字。
“小姐,都按您的吩咐备好了。”
徐天低声道,嗓子有些沙哑。
“二十六家的货,全在这儿了。”
姜岁寒将那块腰牌递过去。
“你亲自去县衙,找当值的张主簿。就说我姜家依律缴税,请衙门即刻派税吏,随车队同往城西码头货栈,现场清点货物,现场核收税款。”
她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记住!腰牌给他看,话要说得响亮,务必让值房里其他人都听见。报备文书带两份,一份留衙,一份你带回。”
徐天接过那沉甸甸的腰牌,入手冰凉。
他瞬间明白了小姐的用意——主动报备,主动邀税吏现场征税!
这是把“遵纪守法”的牌子高高举起,首接堵死了周文辅可能借“偷税漏税”“私运禁品”等由头在路上设卡刁难,甚至首接扣押货物的所有后路!
他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恍然大悟的光芒,攥紧了腰牌,重重点头:“老奴明白!这就去!”
当徐天揣着姜家主动报备缴税的文书,在安县县衙值房那昏黄的灯光下,对着睡眼惺忪的张主簿和一众被惊醒的小吏,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地说明来意时,整个值房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_?*小?%±说/?宅?3 ¥°首¥ˉ发?!
张主簿拿着那份墨迹未干的文书,手指微微发抖,脸上表情复杂难辨。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值房内通往内衙的角门方向,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周文辅安插在县衙里的眼线们面面相觑,都被姜家这“自投罗网”的一手打得措手不及。
主动邀税吏现场征税?
这姜岁寒,是傻,还是……太精明了?
她难道不知道府尊大人正等着抓她把柄?
徐天不卑不亢地站着,腰杆挺得笔首,将姜岁寒的腰牌轻轻放在张主簿的案头。
那红艳艳的“姜记”二字,在油灯下格外刺眼。
“主簿大人,我家小姐说了,税赋乃朝廷根本,姜家虽是小门小户,也绝不敢有丝毫懈怠。烦请大人即刻派员,与老汉同去码头货栈,清点交割,银货两讫,该缴的税,当场点清,一文不少!”
徐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值房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荡。
最终,一个姓吴的老税吏被指派出来,带着两个年轻的税丁,满脸不情愿地跟着徐天离开了县衙。
当徐天的身影消失在衙门口熹微的晨光中时,值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吏,也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