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平静出乎所有人意料。李主簿脸上那丝冷笑僵住,准备好的更恶毒的驱赶话语也卡在了喉咙里。
姜岁寒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徐天和杏儿,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徐伯,杏儿,收拾东西。”
“小姐!”杏儿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姜岁寒微微摇头,眼神示意。
那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徐天仿佛被这眼神注入了一丝力气,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猛地挣脱杏儿的搀扶,佝偻着腰,却异常坚定地开始收拾案几上那三坛被定为“禁品”的“寒潭香”。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仪式感,每一根颤抖的手指都在诉说着无声的控诉。
杏儿含着泪,也默默上前帮忙。
没有辩解,没有哭闹,没有想象中的狼狈不堪。
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主评判席上,杜蘅看着这一幕,看着姜岁寒那挺首如修竹却仿佛承载着万钧之重的背影。
看着徐天那双布满老茧、小心翼翼擦拭酒坛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的手,一股强烈的羞惭猛地涌上心头。
他猛地低下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李主簿看着姜家三人沉默地收拾,那股被忽视的怒火再次腾起,他正要再呵斥驱赶——
姜岁寒却己亲手捧起了最后一坛“凝露”。
她转过身,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冠冕堂皇、藏污纳垢的广场,扫过那些嘲弄的面孔。
最后,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望向了知府衙门的方向。
她捧着酒坛,一步一步,朝着广场的出口走去。
脚步沉稳,脊背挺首,如同负剑离去的孤鹤。
那坛“凝露”在她怀中,温润的粗陶映着晨光,坛身上“寒潭香·凝露”几个清秀的小字,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格外刺眼。
喧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
整个广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姜岁寒的脚步声,清晰地敲在青石板上,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力量,随着她的脚步,缓缓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