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地闭紧了眼睛。

一个佝偻的身影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是阿山公。他脸上的惊骇褪去不少，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忧虑。他将陶碗放在陈默身边的地上，里面是半碗浑浊、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黑绿色液体。

“喂，后生仔……”阿山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外面的草鬼婆听到。“把这药喝了。草鬼婆熬的……死马当活马医了。喝下去，能不能挺过来，看你的造化。”他顿了顿，看着陈默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和右臂上狰狞的傩痕，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重新锁上了门。

浓烈的草药味钻入鼻腔，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和辛辣。陈默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撑起几乎破碎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般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他颤抖着捧起那沉重的粗陶碗，碗壁冰冷粗糙。

活下去……

他闭上眼，屏住呼吸，将那碗气味刺鼻、颜色诡异的药汁，如同饮下穿肠毒药般，艰难地、一小口一小口地灌了下去。

药汁滚烫而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如同吞下了一团烧红的炭火，灼烧着食道和胃壁。但紧接着，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从胃部缓缓散开，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无法驱散彻骨的严寒，却奇迹般地暂时压下了那无处不在的、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污血从额头滑落。怀中的图谱残册冰冷而沉重，像一块坚硬的墓碑，也像一块救命的浮木。

夜，渐渐深了。

柴房外，苗疆的山野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不知名的虫豸在草丛中发出单调的鸣叫。

突然——

一阵极其压抑、痛苦到极点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穿透薄薄的墙壁，从隔壁的主屋传来。

是阿山公的声音！

那呻吟声充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如同野兽在濒死时的哀鸣。紧接着，是身体在床上剧烈翻滚、碰撞的沉闷声响，伴随着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仿佛正承受着酷刑。

“又……又来了……婆娘……虫……虫子……在咬我……骨头里……在咬啊……！”阿山公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草鬼婆低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苗语响起，但似乎无济于事。阿山公的痛苦翻滚和压抑的嘶嚎声更加剧烈，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陈默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疲惫地闭着眼。他不想管，也无力去管。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抗议，右臂的傩痕灼痛如同跗骨之蛆，图谱残册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

然而，当阿山公那饱含痛苦、仿佛被无数细小生物从内部啃噬骨髓的惨嚎穿透墙壁时，陈默那微弱却并未完全熄灭的灵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极其微弱地、不受控制地荡漾了一下。

就这一下。

一股极其隐晦、冰冷、粘稠、充满了贪婪和混乱生命气息的意念波动，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瞬间被陈默那敏感的灵觉捕捉到了！那波动……源头就在隔壁！就在阿山公痛苦翻滚的床铺下方！

不是单一的意念，而是无数细微、混乱、饥饿的意志汇聚成的冰冷洪流！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虫豸蠕动和啃噬的“沙沙”声，首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