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那张同样是充满了傲慢和自信的英俊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地、也是最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几个，同样是代表着一个来自于西方世界的、顶级的“技术官僚”，在面对着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复杂的“东方政治哲学”时，那最无力也最苍白的——

——最后，回答。

“我……我不知道……”

潘小凡看着眼前这群，同样是被他亲手用“现实”这柄最锋利的锤子，给彻底地击碎了所有骄傲和幻想的“华尔街之狼”们。

他知道，是时候了。

是时候，该为他们，也为他自己，去指出一条，全新的、也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

——道路。

“Gentlemen，”他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力量感，“欢迎来到，真正的——”

“——中国。”

“从今天起，”他一挥手，声音恢复了那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我需要你们，暂时地、彻底地，忘掉所有关于‘金融模型’和‘资本运作’的技巧。”

“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走出这间同样是充满了冰冷数据和无尽财富欲望的办公室。”

“去到那同样是充满了无尽的烟火气息和真实的人间疾苦的——”

“——基层，去。”

他将一份同样是由李瑞的团队，为他所提供的、关于“江南第一城市信用社”那数千名下岗职工的详细安置情况和联系方式的内部报告，分发到了每一个同样是充满了巨大错愕和不解的“调查小组”的手中。

“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

“我不需要你们去写任何一份充满了专业术语的商业计划书。”

“我只需要你们，去与那名单之上的每一个人，进行一次，最深入也最真实的——”

“——一对一，访谈。”

“我需要你们，用你们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

“用你们自己的耳朵，去听一听。”

“用你们自己的心，去感受一下。”

“那隐藏在我们这份冰冷的、高达数十亿的‘不良资产包’的背后，那一个个真实的、破碎的、但却又同样是充满了对未来无尽的希望和渴望的——”

“——普通人，的命运。”

……

当天下午，在东州市那片同样是充满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气息的、破败不堪的“江南第一城市信用社”的职工家属楼下。

十几位同样是穿着最顶级的、充满了精英气息的手工定制西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来自于华尔街的“天龙人”气息的金融精英们，第一次，也是他们此生唯一的一次，踏上了这片同样是充满了泥泞和尘埃的——

——凡间，土地。

他们看着眼前那同样是充满了潮湿霉味和绝望气息的阴暗筒子楼，看着那一张张同样是充满了麻木、辛酸和一丝丝警惕的脸庞。

他们那同样是充满了傲慢和自信的脸上，第一次，也是最不容置疑地，露出了一种发自灵魂的——

——巨大，震撼，和迷茫。

他们知道。

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他们所有教科书里，都从未描绘过的——

——真实，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