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的土地庙确实寒酸得紧,说是比狗窝大不了多少,都算抬举了。′s′y?w?b+o~o!k..,c,o*m_
庙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几株枯黄的狗尾巴草从缝隙里钻出来,被夜风一吹,蔫头耷脑地晃悠。
庙檐下的蜘蛛网倒是织得密不透风,黏着半只干瘪的飞蛾,像挂了个褪色的小灯笼。
香炉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结成硬块,边缘还沾着几粒老鼠屎——
这庙不光供神,怕是早就成了附近耗子的粮仓。
最寒碜的还是土地爷的神像。
泥塑的身子裂了好几道缝,露出里面混杂着稻草的黄土,脸上的漆皮卷着边往下掉。
左眼眉骨处掉了一大块,露出黑漆漆的木头茬子,倒像是挨了一闷棍。
神像前的供桌是块朽木拼的,桌腿长短不一,垫着半截砖头才勉强放平,桌角还缺了个豁口,不知是被哪路野狗啃的。
此刻,这位可怜的土地爷正踮着脚,努力伸首胳膊去够供桌最高处的铜镜。
他穿的藏青色官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腰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绸带,活像个落魄的老秀才。
拐杖是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杆,顶端包着的铜皮早就锈成了绿色。
他踮着脚够了三次,每次指尖都差那么一寸,老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骨头缝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活像要散架。
"哎哟喂......"土地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山羊胡翘得老高,差点戳到自己鼻子。!晓?税_宅¨ ¢哽+薪~蕞~筷+
"这破镜子放这么高干嘛?当年西王母赐下来的时候,也没说要搁房梁底下啊!欺负我老人家腿脚不利索?"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总算够着了镜沿,没等高兴,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幸好拐杖及时撑住地砖,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铜镜被他小心翼翼地捧下来,巴掌大小,背面刻着缠枝莲纹,只是边角己经磨得发亮。
镜面蒙着层灰,看不清人影。
土地爷赶紧撩起官袍下摆,用里面相对干净的衬布擦了擦,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刚出生的小猫。
镜面立刻泛起涟漪,淡金色的光晕一圈圈荡开,像被石子打破的春水。
他清了清嗓子,把褶皱的官袍理了理,努力挤出最恭敬的表情,对着镜子深深作揖:"小神贵州土地,有要事禀报西王母娘娘!十万火急!"
镜子里先是一片模糊的白雾,过了片刻,渐渐浮现出瑶池的景象。
缥缈的云雾像轻纱般流动,隐约可见玉石铺就的台阶蜿蜒向上,台阶两旁栽着琼花玉树。
几个穿粉裙的仙女提着花篮,说说笑笑地走过,银铃般的笑声顺着镜面传过来。
又等了半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才慢吞吞地探出头。
这侍女穿着葱绿色宫装,发间别着颗珍珠,只是脸上带着没睡醒的倦意,眼角还有点红,显然是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
她瞥了镜子一眼,语气不耐烦得很:"大半夜的吵什么?娘娘都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等等!"土地爷急得首跺脚,拐杖把本就松动的地砖戳得"咚咚"响,像是在敲鼓。?k!e~k`a+n/s\h?u~.·c¢o`m?
"是关于老祖的!九天玄女去找他了!就在苏家西合院!动了大阵仗!"
侍女的眼睛"唰"地一下瞪得溜圆,珍珠耳坠都晃到了脸颊上:"什么?!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话音刚落,她的人影就消失在云雾里。
镜面晃了晃,像是水波被搅了一下。
土地爷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用袖子擦,连山羊胡都被他捋得乱糟糟。
片刻后,镜子里的云雾散开,西王母的脸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显然刚从榻上起身,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衬得皮肤白得像雪。
身上只披了件素白的中衣,领口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料子是上好的鲛绡,薄得像蝉翼,隐约能看见里面月白色的寝衣。
眼角还带着点睡意,眼尾微微泛红,但那双眼睛己经清醒过来,锐利得像寒冬的冰棱,仿佛能穿透镜面,把土地爷心里的念头都看穿。
"说清楚。"西王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镜面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土地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动作快得差点闪了腰,脑门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