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发力,不是手指。*兰!兰¢闻-穴- /首+发?”她引导着许山晴的手,笔尖悬在宣纸上空,“看,先写一个‘点’,如高空坠石,要有力道,但落点要稳。”笔尖落下,轻轻一顿,一个圆润饱满的点便跃然纸上,墨色由浓至淡,边缘微微晕开,像一滴泪珠落在雪地上。
许山晴看着那墨点,忽然觉得有些奇妙,仿佛透过这一笔一画,触碰到了某种古老而沉静的力量。那不是简单的墨迹,而是蕴含着千百年的文人风骨,是“每见笔锋必刻意求工”的执着,也是“信手拈来皆成章”的洒脱。
“不错,”萧秋夸奖道,松开了手,指尖却在她手背上停留了片刻,“你自己试试。”
许山晴深吸一口气,握紧毛笔,学着刚才的样子落笔。然而笔尖触纸时,手腕却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点画歪歪扭扭,像个没站稳的小人,墨色也深浅不一,边缘毛糙。\b_a!i`m¢a-s/y+.+c·o`m¢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这书法果然不是一日之功,比弹筝难多了。”
“万事开头难。”萧秋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手,纸巾是带着淡淡玫瑰香的,
“你小时候学古筝,不也是从勾托抹挑开始的吗?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在班会上弹《高山流水》,紧张得琴弦都调错了。”
提到古筝,许山晴的眼神亮了亮,像琴弦被拨动,发出清越的声响。“是啊,从小学到现在,古筝陪我走过了太多时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萧秋身上,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初中时代,那些被蝉鸣和粉笔灰填满的日子,像一轴渐渐展开的古画,在记忆里泛着微黄的光。
那时候的萧秋,和现在判若两人。
记忆里的午后,总是伴随着聒噪的蝉鸣和操场上的喧嚣。阳光透过窗户,在许山晴的草稿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被揉碎的金子。/w?o!s!h!u·c*h_e?n~g,.·c!o*m¨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埋首于书本,直到那个总是笨手笨脚的女孩闯入她的视线。
萧秋那时候又矮又胖,校服穿在她身上像个布袋,蓝色的布料被撑得发亮,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脸上带着婴儿肥,跑操时总是踩别人的鞋跟,每次摔倒都会引起一阵哄笑。许山晴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为自己干净的白球鞋被反复踩到,鞋面上留下了几个模糊的脚印。低头看见她涨红的脸,手足无措地道歉,声音细若蚊蚋,眼神里带着怯懦和不安。
那场变故是从校刊上的那首诗开始的。许山晴记得,那天萧秋拿着校刊,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指尖轻轻拂过油墨未干的字迹。可不久后,教室里就开始出现窃窃私语和恶意的嘲笑。
有人编了打油诗讽刺她的外貌,“胖子写诗酸掉牙,不如回家啃西瓜”,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有人在她课桌里塞画着猪头的匿名信,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染成狰狞的笑脸。甚至有女生故意在走廊撞翻她的书本,看着她狼狈地捡拾,发出刺耳的哄笑,那笑声像玻璃碴一样,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许山晴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因为一首诗,一个人就要承受如此多的恶意。她看到萧秋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曾经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不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不再拿着书本兴奋地与人讨论,甚至连走路都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某个午后,许山晴路过操场,看见萧秋被几个女生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染着草莓色指甲的女生尖利地叫着“肥猪”,声音划破了午后的宁静,周围是哄堂大笑。萧秋站在中间,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却紧紧咬着嘴唇,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却不肯掉一滴眼泪。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许山晴甚至能看到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一刻,许山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像琴弦被猛地扯断,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没有上前,只是默默走开了。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或许也带着少年人的怯懦,不敢公然与所谓的“主流”对抗,害怕自己也成为被攻击的对象。但她记住了萧秋那双倔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屈服,只有压抑的怒火和不甘,像困在笼中的野兽,眼神里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她也记住了她被欺负时紧攥的拳头,那是她无声的反抗。
真正的交集,始于萧秋的十三岁生日。
许山晴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冬日的午后,天空阴沉得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抹布,寒风刺骨,刮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