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天,那头“失败品”眼中,一闪而逝的清明。
和那滴,浑浊的泪。
原来,那不是灵魂的苏醒。
那是……基因链在彻底崩溃前,最后一次,无声而绝望的悲鸣。
是他,亲手编写的程序,为这场崩溃,踩下了最后的油门。
也是他,亲手打开了九州这座巨大蛊皿的……第一个缺口。
……
大唐,长安,一座专门收治流民的慈悲院。
一名从魏国逃难而来的商人,在喝下一碗热粥后,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他咳出的,不是痰,而是一颗颗灰白色的,砂砾般的石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
另一名从赵地逃来的饥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皮肤正在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虬结的,蠕动着的黑色血管。
两名病人,被惊恐的医官,分别抬进了相邻的两个隔离帐篷。
夜里。
一阵风,轻轻吹开了两个帐篷的门帘。
空气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无形的【毒株】,相遇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有一次,在微观的世界里,最沉默,也最致命的……融合。
第二天清晨。
当医官再次进入慈悲院时,他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甜腻的,令人作呕的……异香。
他看到,昨天那两个被隔离的病人,都死了。
他们的尸体上,没有溃烂,也没有石化。
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极致安详的微笑。
但他们的尸体周围,所有接触到他们流出的体液的草席、木板上,都长出了一丛丛,色彩斑斓,如同鬼魅般美丽的……菌花。
医官好奇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朵离他最近的,妖艳的红色菌花。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看到。
自己的指尖,也在无声无息地,开出了一朵,一模一样的,小小的……红花。
恐慌,甚至来不及在他的脑海中发酵。
那名医官,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然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那种诡异的,心满意足的微笑,缓缓地,幸福地,倒了下去。
第三种瘟疫,【繁花】,诞生了。
它兼具了【溃烂】的恐怖传染性与【石化】的超长潜伏期,却没有它们那么可怖的外在症状。
它只是让人,在最幸福的幻觉中,微笑着,变成滋养更多毒花的温床。
它通过空气,通过水源,通过一切活着的生灵,以一种超越了人类所有认知的方式,席卷九州!
从咸阳到成都,从邺城到长安,哭声和哀嚎,响彻了九州的每一个角落。
社会秩序,彻底崩溃。
军队,在无形的敌人面前,成建制地失去战斗力。
官府,形同虚设。
幸存者为了争夺一袋没有被污染的粮食,一捧干净的水,自相残杀。
人性中所有的恶,都在这场末日天灾面前,被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太极殿内。
李世民看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雪片般的死亡报告,那上面的数字,己经冰冷到失去了意义。
“报!陛下!羽林卫……羽林卫三个营,昨日还有三千人,今日……今日还能站起来的,不足三百!”一名将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报!陛下!国库……国库己被乱民冲击,守卫……守卫全都笑着死在了岗位上!”
“陛下!长乐公主殿下她……她……”
一名宦官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她身上的黑菌……全都消失了!”
李世民猛地站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
“然后呢?!快说!”
“然后……”
宦官指着自己的脸颊,做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脸。
“然后公主殿下,她……她笑了!”
“她一首在笑!还在她的手背上……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李世民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他死死扶住冰冷的龙椅,才没有当场倒下。
他想起了诸葛亮派人送来的那句,他曾经嗤之以鼻的警告。
“养蛊人……”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是帝王彻骨的,碎裂般的绝望。
这,就是最后的“蛊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