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模糊的保护色。

宋之仁坐在最深处一个僻静的卡座里，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面前的黑咖啡。他对面，坐着76号丁默邨主任的心腹干将——余则成。

如今余则成打扮得面皮白净，戴着金丝眼镜，一身考究的灰色西装，看起来像个斯文的银行职员，只有镜片后偶尔闪过的锐利精光，才透露出其特务头子爪牙的本质。

他们低声交谈的内容，不过是关于如何“协调”近期几批重要物资通过76号控制的码头关卡，如何“应付”来自宪兵队和梅机关的“例行检查”——这些都是宋之仁职责范围内的工作，看似合情合理。

但宋之仁知道，这寻常的会面，此刻正落在窗外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雪铁龙轿车内，那双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睛里。

南造云子亲自来了。她裹在厚厚的黑色呢子大衣里，脸色在车窗外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阴郁。

她举着一个精致的望远镜，镜片紧紧贴着冰冷的车窗玻璃，清晰地捕捉着咖啡馆内宋之仁和余则成的身影。

看到两人神情专注，时而靠近低语，时而交换眼神，南造云子的嘴角，勾起一丝终于抓住猎物尾巴的、混合着得意与狠戾的弧度。

“宋之仁……果然和76号的核心人物有秘密勾连！丁主任的心腹……”她低声自语，声音像砂纸摩擦，“继续监听，我要知道他们每一个字！” 她对着微型麦克风下达指令。咖啡馆内，一个伪装成侍应生的特高课特工，耳朵里的微型接收器无声地工作着。

密会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结束前，宋之仁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面上，推给余则成，低声说了句什么。余则成谨慎地拿起，迅速扫了一眼袋口，点点头，将其小心地收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就在余则成整理文件，宋之仁招手示意侍者结账，身体微微侧倾的瞬间，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发生了——宋之仁的手肘似乎“无意”地碰倒了桌角那杯早己凉透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瞬间浸湿了他放在桌沿的一份折叠起来的、看似无关紧要的便笺纸。

“哎呀！”宋之仁低呼一声，显得有些狼狈，立刻拿起那份湿漉漉的便笺纸，皱着眉头，似乎想把它展开抖干，却又嫌弃上面的咖啡渍。他拿着那份洇湿的纸张，在桌上无意识地挪动了几下，像是在找地方放，最终似乎放弃了，带着一丝懊恼，顺手将它揉成一团，看也不看，就“随意”地塞进了旁边卡座软垫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丢弃一张无用的废纸。

做完这一切，他接过侍者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与余则成又低声寒暄了两句，两人便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咖啡馆，很快融入外面寒冷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