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为什么要在离开前和她吵架!后悔为什么要用那么冰冷伤人的话刺伤她!后悔为什么没有多给她一些耐心和温柔!后悔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在这个陌生环境里的惶恐和不安!
她难产生下寤儿,九死一生!又拼着性命为他诞下赫儿和宁儿这对龙凤胎!从石洲到辽东,从锦衣玉食的乔家二小姐,到格格不入的异族王妃,她承受了多少委屈、多少孤独?而自己……给了她什么?除了物质,吝啬得连一句真正的理解、一个温暖的拥抱都那么少!自己所谓的“保护”,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顾远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这低语,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
萨日娜心如刀绞,紧紧抱着儿子,泣不成声:“儿啊……别这样……别这样……你的清洛吉人自有天相……赫儿也会没事的……” 她想安慰,却发现自己能说的话是那么苍白无力。
古日连明红着眼眶,死死拉住想要继续安慰的妻子,对她缓缓摇了摇头。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此刻任何安慰都是徒劳的,那锥心刺骨的痛,只能靠他自己硬生生扛过去!说多了,反而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他示意田泽生继续救治,自己则如同沉默的山岳,守在旁边,用眼神传递着无言的支撑。
田泽生面色凝重,一边继续用银针稳定顾远的心脉,一边沉声道:“族长急火攻心,怒火焚灼脏腑,导致气血逆乱,喷涌而出。我已施针稳住心脉,暂无性命之忧。但……”他顿了顿,语气极其严肃,“此乃心伤!非药石可速愈!必须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动肝火,否则心脉受损,恐成痼疾,折损寿元!我会开一副疏肝理气、宁心安神的方子,辅以针灸,但关键……还在族长自身!”
顾远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田泽生的话,如同冰冷的雪水,浇在他熊熊燃烧的怒火和绝望之上。
心脉受损?折损寿元?
不!
他不能倒下!
绝不能!
部族刚刚遭受灭顶之灾!族人死伤枕籍,家园化为焦土!墨罕的阿箬失去了丈夫最得力的护卫兄弟拔汗那,如同失去了亲人!晁豪、赤枭、铁狼、铁鹰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浴血奋战,哪一个不是失去了并肩作战的袍泽?银兰重伤,左耀濒死!金蛇堂、银蛇堂、落英派、流沙派……多少忠诚的部属魂断辽东!他们的家人,此刻正沉浸在怎样的悲痛之中?
自己失去了爱妻和儿子,难道族人们不是和自己一样惨痛吗?甚至更甚!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他们此刻,正如同惊弓之鸟,在废墟中等待着他的指引!等待着他这个族长,带领他们走出绝望的深渊!
还有父母!他们刚刚团聚,饱经风霜,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儿子的打击!还有寤儿和宁儿!他们还那么小!需要父亲的庇护!
而耶律阿保机那个豺狼!他此刻想必正冷眼旁观,计算着得失!滑哥、辖底那些仇敌,正躲在暗处狞笑!乃蛮部这里,看似平静,但刚刚经历一场血腥清洗,人心未定!他若倒下,立刻就是墙倒众人推!父母怎么办?儿女怎么办?那些追随他、信任他、为他流尽鲜血的族人怎么办?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意志,如同从地狱深处涌出的寒流,强行压下了心头的剧痛和翻涌的血气。+r?c,y,x*s~w..~c^o*m_复仇!生存!责任!这些远比悲伤更沉重、更冰冷的东西,瞬间攫住了他濒临破碎的灵魂!
顾远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迷离空洞,而是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的寒潭!所有的痛苦、悔恨、脆弱都被强行冻结在潭底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冷静与决绝!那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众人,如同实质的冰锥,让所有人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扶我……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命令。
金牧和墨罕立刻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让他靠坐在厚厚的皮褥上。萨日娜还想说什么,被古日连明用眼神严厉制止。他看到了儿子眼中那强行凝聚起来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意志。
顾远深吸一口气,胸腔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强行忍住了。他看向田泽生,声音冰冷:“泽生,开药。我要最快好过来,能握刀,能调真气。”
“族长,您的身体……”田泽生面露难色。
“开药!”顾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暴戾,随即又强行压下,“放心,死不了。我知道轻重。”
田泽生叹了口气,知道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