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把这句话说了出口,孟易觉只感觉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被卸下,轻松感不合时宜地涌上心头。
“你早就猜到了,对吗?”她俯下身,睫羽轻敛,在步思帷无法知晓的地方温柔地凝视着她。也就知道步思帷什么都看不到的现在,她敢将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倒出来了,她不知道有多害怕自己一旦看到了步思帷那双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那人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孟易觉照样可以想象出来,对方现在是多么迷惘无知的一个心情。孟易觉笑了出来,然后继续说:“我的父母很爱我,不管我闹什么小脾气、被别人怎么讨厌——又或是被我自己怎么讨厌,他们都一如既往地爱着我、宠着我。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因为被别人讨厌而难过的时候,我妈妈张嘴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要是看不爽她那你把她打一顿不就行了?’,很好笑吧,竟然会有母亲那么教育孩子。”在这一瞬间,无情道笑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虽然步思帷被蒙着眼睛,但她依然可以感觉到,从孟易觉身上所传来的,是多么幸福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她以前从未在孟易觉身上闻到过。现在回想起来,孟易觉在这个世界或许过得从来都不开心,至少,没有开心到让她开怀大笑到这个程度的地步。步思帷不自觉松开了孟易觉的手。心里有一处地方在腐烂、发痛,让她染上了想要哭泣的冲动。但是,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孟易觉这么开心地笑着的时候哭。魔尊的唇角蠕动着,终究没有让泪从眼睛中滴落出来。她听见孟易觉的笑声停止了,然后是一声长叹。一直盖着她眼睛的手被拿开了,她立马坐了起来,转过身,面朝着孟易觉。孟易觉眼睛里含着盈盈的泪光,如同阳光下闪烁的珍珠一般美丽,步思帷怔怔地看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孟易觉的手抚到了她的面颊之上。那一滴泪终究是落了下来,平静,但又哀伤。孟易觉没去管那滴泪,只是回望着步思帷,她的嘴微微张开,话语在长久的静默以后终于从那其中流淌了出来。 “……我是独生女。”泪水迷蒙了眼眶,步思帷几乎看不清孟易觉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脸颊被捧了起来,孟易觉轻轻地摩擦着她的唇瓣,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就这样交换一个亲密的吻。谁也没有说话,但却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孟易觉结束了这缱绻的告别,她站起身,抹去还沾在眼角的泪滴,转身朝登仙之门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出一步,她的手便被抓住了。孟易觉并不惊讶地回过头,步思帷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手上用力到青筋暴起。很疼。孟易觉一向不喜欢疼。但在这一刻,孟易觉却没打算抱怨手腕上的这股疼痛。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连同这股疼痛也牢牢地记在心中,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突然地握上来的手就又突然地松开了。一直低着头的人擡起头,露出她那张已经被泪水糊得不成样子的面庞:“再见。”步思帷这么说道,强忍着嗓子里挽留的话语。“再见。”孟易觉的手僵硬在了空中,最终还是没有去握那主动放开了的手。然后,步思帷看见无情道转过了身,踏入那道崭新、透亮的门扉之中,比穿过魔宫庭院的冰冷的风还要无情。代表着新生的门扉缓缓关闭,这时魔尊才如同抑制不住自己感情了一般冲了上去,哭叫着想要挤进那扇只有修仙者才能进入的门扉之中。那扇门狠狠地将她弹开,任凭她因为灵魂被灼烧的痛楚蜷缩在地上,然后毫不留情地消失了,就好像其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失去了一切的人趴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无声地哭泣着。唯有那把剑,那把已经快要破碎的剑,还一如既往地陪伴在她身旁,只是……已经不复往昔闪耀。——人间界,北境。眼见着远方登仙的异象已产生,作为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的步成武又怎能不感叹一句:“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幸见一次这登仙奇景,应该说是托了后生的福了吗?”他转过身,拍了拍手,只是瞬间,纷乱的战场就在摘星层的动作下停止了搏杀。“收兵,已经没有再打的必要了。”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决定了数千人的生死。灵力从脚下运气,修仙者借着万里碧空之上碎片一般的云朵腾空而起,临行之前,还不忘扭头看了看同自己打了几天几夜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