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终究是季云芙对不起宁峋,尽管她已经反复斟酌,但预备开口的那一刻,还是十分艰难。
她缓步走向宁峋,深吸一口气,轻唤了声:“宁公子。”
宁峋正半仰着脖颈,盯着院墙上落着的两只雀儿出神,听到季云芙的声音,恍然回神看向她。
面上的怔然缓缓散去,他浅笑一声,藏住了眼底的落寞。
“季姑娘。”
季云芙并未注意到他语气的疏离,也未曾发现,他今日并未故作儒雅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练武布衣,旧衣微微泛白,能看出每日操练经由风吹日晒的痕迹。
就连脚上的黑靴也荡了一层土,显然是刚从军营出来。
就在季云芙纠结该如何开口时,对面的宁峋说话了,“季姑娘,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季云芙稍怔,问他:“何事?”
“你我二人的婚事。”宁峋一口气说完,移开目光,解释道:“我打算随军去边塞了,或许三年五载都难以归家,仔细想来,还是觉得不好耽误季姑娘你。”
他欠身向季云芙赔了个礼,“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一切后果皆由我宁家承担。”
季云芙盯着他,半晌,鼻子开始发酸。
“宁......”
季云芙才道出一个“宁”字,宁峋便笑着打断她,“季姑娘,驻守边关一事本就是我所愿,你无需多虑。”
“况且......我只是一个粗人,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好坏,三年五载后,旁人只会记得宁峋立下赫赫战功,不会记得他曾经的风月旧事,但你不一样......”
季云芙红了眼,掉下来泪来。
他说自己是粗人,可却比许多自诩玲珑心的文人还心细* 。
见她落泪,宁峋慌乱地抬了下手,又僵硬着收回。
他讪笑一声,无奈地扯了下自己的衣摆,“你瞧我身上,也没个帕子什么的,我从来不带那些物什,眼下把你惹哭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谈完婚事,已经是一炷香后。
天色渐暗,谢西泠站在屋里,隔着一扇门板,他听不到院中两人在说什么。
焦灼的人影在地上来回晃动,最终融于夜色。
季云芙缓下情绪,宁峋用心良苦,处处为她着想。她说再多,都无法弥补自己的亏欠。
“不早了。”末了,宁峋抬头看了眼天色,似想起什么,犹豫道:“还有一事......”
“小心裴燃。”
裴燃。
又是裴燃。
刺杀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今挑拨宁峋又是他的手笔。
他究竟要做什么!
季云芙将宁峋送出府,压着怒火回到秋梨苑。
屋里没有燃灯,她还以为谢西泠趁她方才送人的间隙走了。
她将最近的蜡烛点燃。
下一秒,被对面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没走啊?”季云芙边问,边拍着胸口绕到一边将另外几支蜡烛依次点燃。
等她重新回到外间,方才站在门边的人依旧站在原地,幽黑的目光注视着她,不发一言。
季云芙察觉到他的情绪,故意装作视若无睹的冷淡模样,在软塌上坐下。
她收拾着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零碎物件,喜庆的大红色,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
谢西泠脸一黑,默不吭声走近。
“你在做什么。”
季云芙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不理人。
天知道她方才良心受了多大的谴责,结果一回屋,还要被他的视线折磨。
谢西泠见她不回应,哼了声,“你和别人倒是话多。”
季云芙盯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宁大哥是好人,他的醋你不要乱吃。”
“宁大哥?”谢西泠只听到这刺耳的三个字,“你是在替他说话?”
趁他发作前,季云芙及时打住他的话茬,将方才宁峋的话转述给他。
听后,谢西泠罕见地沉默了。
半晌,他话锋一转,“宁峋此人的确有几分风度......”
说话间,侧方投来一簇打趣的目光。
谢西泠一脸淡然地清了清嗓子,仿佛先前小肚鸡肠的人不是自己,“可惜,他就要离京了,以后怕是无缘再见。”
季云芙懒得戳破他的心思。
对于谢西泠偶尔显露出的不符合他年龄身份的脾气,她早就习以为常。
第71章 护短
第七十一章
翌日清晨, 宁家长辈亲自登门向谢府提了退婚一事。
谢西泠亲自招待的宁家人,还没等谢相赶回府,他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