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不然不是只能痛恨自己了吗?
特玛尔有一瞬间的沈默,安可几乎以为她的呼吸已然停滞,但是没有,在微不可察的几次呼吸之后,她终究还是努力让自己开了口:
“我只是……想要说而已,至少能让你知道,我确实……做错了,所以,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你的错,尽管怪罪到我身上来吧。”
安可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很好,没有什么要怪罪你的地方。”
她健康地长大了,没有危害社会,没有中道崩殂,有了一份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生活,甚至还有了……恋人。
这样难道还不算好吗?
“嗯。”
特玛尔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有这么开心过了,魅魔在面对死亡时往往过於惊恐,但她却反而觉得有种解脱之感。
“你很好,比我要好得多。”
“小安可……我能,再听你叫声妈妈吗?”
——
春季已然到来,花枝绽放的声音如此澎湃,甚至盖过了冬日在指尖融化的声音。
特玛尔死了,失去了呼吸。
安可看着白色的布盖上她的脸。
那张脸曾经被多少人爱慕过丶抚摸过丶亲吻过,如今却也只能在火焰之中化作尘土。
白靡半抱住她,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心和抱歉。
她在抱歉什么?抱歉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死相吗?安可不知道,於是安可踮起脚尖,捂住了那双赤红色的眼睛,说道:
“走吧,我们一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一次,安可没有说谢谢,因为往后的日子还很长,长到一座大洋的沙砾都无法填满时间的缝隙。
——
这一边,葬礼终於结束,刚刚还拥挤的大厅已然变得稀稀拉拉,只剩下零落几个人还不愿意离开,白靡呼出一口气,举起胳膊伸展筋骨。
一只手悄悄地握上了她的小指,撒娇似地纠缠着她,白靡心头一跳,回眸看去,结果被吓了个不轻。
安可站在她身后极近的位置,见她回头,若似无意道:
“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定吧,我都可以。”
受到的惊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白靡只感觉自己胸口砰砰直跳,心脏像是都要跳出来了一样。
安可唇角勾起:
“我回去做点什么吧?”
明明本来是为了躲避安之才住在白靡家里的,现在安之不来烦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就没搬出来,直到现在还维持着和白靡的这种关系。
“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还是出去……”
白靡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安可用指封住了唇,她靠近她,淡淡的紫色光晕在眼睛里氤氲:
“我想做。”
白靡脸颊发红,只得点头,那一双秋水似的眼睛看着安可,说不出的可怜劲在里头。
安可唇边的笑意扩大,她擡起身来,不经意看了一眼室外,於是那抹笑意便瞬间,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厅外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启动,就好像从未出现在那里过一般,溶进了春日阳光的阴影中,再无痕迹。
“怎么了?”
看着安可变脸,察觉到不对劲的白靡连忙问道。
安可却只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天没能看见斯提阿姨。”
事实上,不只是今天,自从那天斯提和安之在走廊上吵架之后,安可就再也没看见过斯提,特玛尔也只是淡淡笑着,从来不问她,斯提去了哪里。
听到这个回答,白靡欲言又止:
“斯提阿姨……”
斯提为什么不出现,她们俩心知肚明。
就像安之说的,她根本就不敢面对安可和特玛尔。
到了最后,白靡也只能安慰道:
“斯提阿姨总会想明白的,你也不用一直纠结。”
却没成想,这句话说出来了以后,招来的却是安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要是喊斯提阿姨的话她可是会生气的。”
“?”
“没什么,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转身便走,大有弃白靡於不顾的感觉,白靡急得赶忙站了起来追过去,生怕自己被抛下。
安可唇角又挂起了笑意,与那张黑白遗像上靓丽少女定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