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红梅。这场景让他想起董卓焚烧洛阳的那个黎明,太傅袁隗的头颅挂在北宫门上,乌鸦啄食眼珠的声音,与此刻城楼上的哀嚎重叠在一起。
“收兵。” 曹操突然低声说。许褚愣住了,战鼓还在疯狂地擂动,士兵们的呐喊震得流云都在颤抖。曹操的目光越过厮杀的人群,落在城墙内侧那片冒烟的民房上,那里有个半塌的院落,一棵老槐树下拴着只断了腿的老马,正低头啃食地上的枯草。
建安七年在黎阳讨伐袁谭时,他也见过这样一匹老马。那时袁绍刚死,邺城的城门紧闭,他在漳河畔看见这匹老马驮着伤员艰难行走,马鞍上的血迹里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槐叶。当晚他做了个梦,梦见少年时的自己骑着这匹马追赶风筝,风筝飞过漳河时突然散开,漫天的竹骨里飞出无数只萤火虫,照亮了袁绍年轻的脸。
“传令各营,不得惊扰百姓。” 曹操再次挥动令旗,这次的动作轻得像在抚摸什么。晨光已经铺满了合肥城,那些断戟残垣上的冰霜开始融化,水珠顺着城砖的裂缝往下滴,像极了当年风筝线断裂时,他眼眶里滚落的泪珠。
张辽带着亲兵押着一群俘虏过来时,曹操正站在那棵老槐树下。被俘的吴兵里有个少年,怀里紧紧揣着半块麦饼,脸上的冻疮在暖光里泛着紫红。曹操忽然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在洛阳太学的墙角偷藏《孟德新书》的草稿,也是这样把书卷紧紧贴在胸口,生怕被父亲发现。
“放了他。” 曹操指着那个少年。张辽有些迟疑,少年却突然扑上来,死死咬住曹操的手腕。牙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曹操看见少年眼里的火光,与当年那个在谯县街头怒视恶霸的自己一模一样。他抬手摸了摸少年枯黄的头发,腕上的血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像极了当年那只风筝坠落时,落在他手心里的血珠。
夕阳西斜时,曹操登上了合肥城楼。断箭和尸体已经清理干净,守军的血在青砖上凝成暗褐色的花纹,如同某种神秘的图腾。他扶着垛口向下望去,看见张辽正在教那个吴地少年骑马,少年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鸽群掠过夕阳,翅膀上的金光像极了当年那只风筝的尾羽。.5-4!看¨书` ·更^新-最^快?
远处传来淮河的涛声,混着归营士兵的歌声。曹操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绢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 —— 那是半截风筝骨,是他在谯县的麦田里找到的。三十多年的风雨让竹骨变得发黄发脆,但上面还残留着少年时用朱砂画的纹路,像极了此刻他手腕上那道新鲜的牙印。
晚风突然卷起他的战袍,半截风筝骨从掌心滑落,顺着城墙的斜坡滚下去。曹操看着它在夕阳里翻滚,突然想起建安十三年在赤壁的那个夜晚,燃烧的战船顺着长江漂流,火光映在周瑜年轻的脸上,像极了当年袁绍在官渡堤上点燃的那片芦苇。
风筝骨滚到城根下,被那个吴地少年捡了起来。少年举着竹骨向他挥手,夕阳的金光穿过竹骨的缝隙,在城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如同无数跳动的火焰。曹操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陈宫在白门楼上的决绝,想起卞夫人灯下的白发,所有的画面都在这笑声里渐渐模糊,只剩下那只风筝,在更高更远的地方飞翔,带着他年轻时的梦想,朝着这乱世的尽头飞去。
城楼下的少年不知何时已走远,那半截风筝骨却像在他眼前生了根,竹片上的朱砂纹路愈发清晰。曹操抬手按住腕间的牙印,那是昨夜马超之子马秋咬下的痕迹。彼时那孩子被捆在帐中柱上,眼中淬着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烈火,牙齿陷入皮肉时竟没哼一声。如今想来,倒比许都宫殿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宗亲子弟多了几分血性。
他转身扶着垛口往下看,淮河的水汽漫上来,在城砖上凝成细碎的水珠。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春日,他和袁绍在谯县的河滩上比赛放风筝。那时袁绍总爱用西域的金线做风筝线,说要让袁家的志向比天高。他偏要用粗麻线,说能经得住风雨才是根本。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把风筝线拧在一起放飞,却被突如其来的雷雨劈断了线。袁绍气得拔剑砍断了风筝骨,他却捡起半截带回家,藏在老屋的梁上。
“明公,夜深露重。” 许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甲胄碰撞声打破了沉寂。曹操回头时,见这位虎侯捧着件锦袍立在月光里,腰间的虎头刀在夜色中泛着冷光。这员猛将跟随自己二十余年,刀光剑影里替他挡过多少明枪暗箭,可此刻看着他鬓边的白发,曹操突然想起当年在洛阳城,那个提着五色棒打死蹇硕叔父的年轻人,那时的许褚还只是个在谯县乡野间打抱不平的壮士。
“仲康可知,” 曹操接过锦袍却没披上,反而望向远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