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修工摘下沾满油污的工帽时,那声叹息就永远地挂在了通风口的铁网上。
日复一日,那声叹息慢慢氧化,变成了一层红褐色的铁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有时,当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笼罩厂区,那些铁网会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老工人临终前未说完的叮嘱。
而现在,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正蹑手蹑脚地穿过废钢堆。
它的尾巴扫过那些锈蚀的钢板,惊起一片片铁锈的碎屑——那都是曾经响彻厂区的交接班口令。
“三车间正常!”“五号炉压力稳定!”这些铿锵有力的喊声,如今轻得还不如一片羽毛,在晨光中无声地消散。
野猫的爪子在钢板上留下细小的刮痕,就像时光在这片废墟上刻下的印记。
当月亮升到厂区正上方时,那些被氧化的记忆就开始泛起幽蓝的磷火。光点忽明忽暗,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呼吸。
它们漂浮在废弃的车间里,排列成奇怪的图案——那是重工业时代遗落的星图残片,一个已经死去的星座,却还在固执地闪烁着最后的微光。*?{完¤??本£/神3?站! ×免??{费a阅?;e读@_
有时,一阵风过,这些光点就会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可能是某个夜班工人的面容,也可能是那台老式轧钢机的轮廓,转瞬即逝。
在冷却塔的阴影里,一丛野蔷薇正从混凝土裂缝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它的根系缠绕着地下管道的残骸,花瓣上沾满了铁锈的粉末。
每当月光照在这些花瓣上,就会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像是要给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最后一点温柔的慰藉。
“其中可以用来藏匿的地方,重点是火电厂还有以前的生产车间这部分区域…”陈树生的手指在泛黄的设计图上划过,指腹下的纸张发出脆弱的沙沙声,像是随时会碎裂成时间的尘埃。他的指甲边缘沾着机油和灰尘的混合物,在图纸上留下几道模糊的痕迹。
投影仪发出低沉的嗡鸣,将一张张照片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那些褪色的画面里,火电厂的轮廓如同一个沉睡的钢铁巨兽,红砖外墙已经剥落得不成样子,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骨架。
生产车间的窗户玻璃几乎全部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排排空洞的眼眶,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
“这些区域结构相对复杂,并且从外界很难观察得到。”陈树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调整着投影仪的焦距,画面逐渐清晰起来——那是散热塔的照片,巨大的混凝土圆柱体表面爬满了爬山虎,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塔身上那些斑驳的水渍痕迹,看起来就像干涸的血迹。
“而且从建筑图上看,这些区域都有着地下室。”他的指尖停在图纸上几个用红笔圈出的位置,那里的线条比其他地方更加模糊,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投影仪的光束中,灰尘无声地舞动,仿佛无数个逝去的灵魂在围观这场会议。
陈树生转过身,战术靴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调试着投影仪的旋钮,画面切换成一张内部结构的剖面图。
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如同巨兽的血管,而那些地下室就像是它深藏的内脏。
“我们在经过这些区域的时候,要多耗费一些功夫。”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眼睛却始终盯着照片上散热塔的阴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不知是拍摄时的巧合,还是……
这他妈哪儿是工厂啊?分明是头被时间这老混蛋凌迟处死的钢铁巨兽。
那穹顶豁开的狰狞大口子,瞅着就让人心头发毛——你说它是自然塌的?
那裂口的边缘,扭曲撕裂的钢筋活像折断的肋骨茬子,锈迹斑斑,像是干涸发黑的血痂。
怎么看都像哪个宇宙深处冒出来的、脾气贼差的泰坦巨人,嫌这玩意儿碍眼,抡起他那能把行星当西瓜劈的开天斧,照着脑门儿就给剁了一下狠的。
这哪是腐朽?这是来自虚空深处、纯粹到骨子里的恶意,是宇宙给你比划的一个巨大中指。
那光,亮得刺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