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是随着身后的沉默,她转过身来,一眼就认出了贺秀莲。她好像表演川剧变脸似的,笑得跟半掩门儿的老鸨似的,开口道:
“哎哟,秀莲,我的好侄女,你可算书来了!姑可想死你了!快,快进屋,窑里凉快。”窑洞里的味道险些没把贺秀莲给恶心的吐了,这里飘散着一股混合着酸菜、土炕和煤油灯的气味,糅合在一起,让人极度不适。作为一个干净利落的姑娘,贺秀莲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家庭。在老家的时候,贺凤英家她也去过,也不是这般光景啊,一个人咋就能懒到这个份上。贺秀莲强忍着不适,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失望,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窑洞里闷热的空气,惊的外面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贺凤英,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戏!你老公腿不是砸折了吗?不是快要疼死了吗?我刚才看他那两步走,比我爸都利索呢。我家醋坊那么忙,结果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诓骗我过来,把我们一家当猴耍。怎么着?我没答应和那个孙少安相亲,你还打算把我绑在这里不成?”贺凤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血色“唰”的一下褪的一干二净,像被窑洞里泼出去的脏水洗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底裤被当众扒光的惊恐和羞恼:“秀…秀莲!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姑父他真是腿被砸折了,现在还没好利索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贺耀宗就是这么教你的?!”贺凤英试图用长辈的身份压人,声音却虚的发飘。她的话彻底引燃了贺秀莲的怒火,她气极反笑,猛地一挥手指着旁边脸色惨白的孙玉亭,大声道:“我不懂事?!这就是你说的腿被砸折的瘸子?连一个月都没过去呢,都能活蹦乱跳了,你是在给我讲神话呢?怎么着,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把别人都当成是傻子了?贺凤英,你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配叫个人吗?你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觉得我贺秀莲嫁不出去了,非得塞给你们村那个名声扫地,刚刚被公社点名批评的孙少安?!你拿我们娘家人的血汗钱,拿我们的真心当什么了?垫脚石吗?我不知道你来这一套是为了巴结谁,为了你那点破媒人面子,你就这么糟践自己侄女的?这双水村的黄土,就这么糊住了你的心?!”除了叶晨谁都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贺秀莲,体内居然会迸发出这么巨大的能量。不只是围观的田福堂和孙玉亭被吓到了,贺凤英也被骂的面无人色,她没想到自己这位远房侄女爆发起来会这么吓人,她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可是却还在试图狡辩:“秀莲,我……我给你介绍对象不也是……不也是为你好嘛?”“为我好?!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贺秀莲厉声打断了她,声音干脆的就像是鞭子抽出来的动静,呵斥道:“为我好就是把我骗来,塞给一个家里蹲着两个劳改犯,自己也被挂在公社挨批的男人?为我好就是自己跳进了烂泥坑里还不够,要把我也给拉进来?贺凤英,你的良心被狗吃!被这黄土高原的野狗给叼走了!”贺秀莲说完猛地转身,从叶晨手里夺过那个装着挂面、红糖和点心的网兜,那是她从老家带过来的体面。贺秀莲愤怒的把白生生的挂面、暗红色的方块糖,油纸包着的点心狠狠地摔在了贺凤英脚下的黄土里。“啪嚓!”纸包破裂,雪白的挂面条像玉簪般折断,散落在黄土地上;暗红的糖块滚进浮土;精致的点心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埃。刺眼的红白与厚重的黄土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拿着你的‘好心’!我们贺家高攀不起你这样的亲戚!”贺秀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晋西女子特有的决绝,像劈开山梁的斧头:“从今往后,你贺凤英是死是活,跟我们山西贺家,再无半点瓜葛!黄河水倒流,也冲不散今天这个断!”说完,她拉起叶晨的手,看也不看面如死灰、呆立当场的贺凤英和孙玉亭,更不理会周围村民震惊、同情、鄙夷交织的复杂目光,挺直了脊背,像一株迎风的晋西白杨,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口那辆绿色吉普车的方向走去。·s·a_n,y?e?w~u/.+n¨e~t′田福堂撇了眼成为了双水村最大笑话的孙玉亭和贺凤英两口子,然后快步追了出去。快到村口的时候才追上。他对着叶晨说道:“叶大夫,没想到您来了一趟双水村,没能好好招待你不说,还让你们俩添堵了。不过我虽然和这个孙玉亭搭班子工作,可他俩做出的这件荒唐事,我是真的不知情,过后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叶晨对于田福堂倒是没什么恶感,更愿意跟他结一份善缘。他笑着走到吉普车跟前,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递给田福堂,然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