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英随口抱怨,却让叶凝欢心里跳了几跳。内宅数处院落园子,园丁花匠之类的都是按时料理不得过夜的。常住人口满打满算,连上杂役粗妇也不过四五十。像这种jiāo接园径,常是整日yīn森无人。她看着四周的环境,突然有种极致的生疏与畏惧。
格局,他们长居永安,实在吃了这格局的亏!
东临王府并非四方,选址地势加上东地建筑特点,整座王府更像被园林重重包裹,内外区域的分界很难做到前后鲜明。想在外围寻个地方窥伺,原来并不难。
“我好好的,你别瞎猜。一剑都捅不死的人,哪就这么娇贵了?”叶凝欢缓过气来,抽出手臂qiáng撑了笑容,“你可别忘了,我这些年……”
“打住吧,还提!”冬英摆手不让她再翻旧账,不是忌惮什么。而是她一提,冬英总会想到许多惊魂时刻,很是烦恼。
叶凝欢识相地住了嘴,转而问:“殿下还没回来么?”
冬英摇头:“冯涛捎了话儿来,说殿下要和什么韩大人、吴大人,还有什么……反正一堆人去游湖,怕得晚些回来。还说让你多调些人巡一巡,赵逢则就守在外头,有事就叫他。”
楚灏倒是明白,可惜架不住房子盖成这个德行,让人钻了空子。赵逢则再有能耐,也不能跑到内宅来巡视呀!
叶凝欢叹了口气,原本是打算拖着,只消不吐话,楚正越也绝不可能放着北海的事务不理一直赖着。但现在,只怕是拖不得了。
福熙堂配楼烟霞楼上,楚正越倚在窗棂边饮酒。那张弓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侧,像是最忠贞的爱侣。他将酒饮尽,看着窗外的景。那天他就发现了,这烟霞楼真的很不错,从这里可以看到内园景一隅。
东临水沛,植物长得极好,秋末冬初的时节也花木繁盛,树影纷纷难窥得真。不过,于他而言足够了,捕到一点影踪,一箭足以追风。纵然他看不到准确的位置,也能jīng确地从风动影动之中jīng算出哪里能致命,哪里毫发无伤。
他和楚灏不同,没有大国宗的高手当师父。他的师父都是当兵的,北海的藩将,呼沦的敌将。不论友敌,全是师父。杀场征战是他的校验场。能活到今天,自然品学兼优。
卢树凛走了进来,眼睛睃到桌上扔着一只钗,虬面替他掩了几分喜色,问:“殿下这么快就得手了?”
那天楚正越突然说要打猎,弄得他一头雾水。现下才知,打的是东临王妃呢。楚灏为了娶这个女人,着实花了不少力气。想要楚灏就范,当然得拿他的软肋。
故意将消息放给监行院,那与楚灏不合的韩东辉必定要寻他的麻烦,楚灏为了封嘴只得多在外臣身上用心,也就保不得后院失火了。
楚正越不置可否:“我还没达到目的呢。”
卢树凛指指桌上的钗:“有了这个,还怕她不肯就范吗?”
东临王爱妻如命,枕头风一chuī自然没有不成的事!
楚正越的目光仍盯着那片桂树林,仿佛香味仍未散去,轻声说:“那个女人,是那日险些被你拍死的那个。”
卢树凛愣了一愣,刺髯遍布的脸上带了点惊异:“不是吧?”
楚正越说:“现下想想,当时十九叔应该就在附近。还好留她一命,不然现在真要闹翻天呢!”
卢树凛gān笑:“是啊,还好。”
楚正越牵起一点笑意:“不过她的胆子倒是一如既往,居然威胁我。”
那本是轻悦却刻意压低的声音盘桓在脑中不散。他bī于身前,她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却在他说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她先威胁了他!不得不说,这先机拿得太好!
卢树凛因他的话胡子更奓得张狂,褐色的脸上添了几分不可思议,半晌说:“她怎么敢?”
不怕下堂吗?不怕死吗?
“她清楚自己的价值,也猜到了我的底限。”楚正越心情很好,转身至了桌边,捡起那钗转了转,“到底还是不能把事情做绝!跟长宁说一声,别再露出更多痕迹,省得十九叔被麻烦找上身。反正我只给她三天的期限,料想也不会等太久。”
卢树凛胡子乱抖,猜不出她到底威胁了什么,但楚正越缓口的样子在他看来就是被胁迫了。忧主子所忧成了他的本能,咬了半天牙说了句粗话:“臭娘们儿,若她不能劝服东临王,必饶不了她!”
楚正越轻笑,抬头瞥了他一眼,岔了话题:“你不是要弄几块东花石蕊吗?十九叔昨儿给了几块,我也瞧不出好坏来。你挑去吧!”